出妹妹的样子，可惜两姊妹身量虽似，气质、动作就没点雷同，柳玉骨怎么看都是柳玉骨，与温顺的圆脸少完完全全两个样，不如那束发思。

回过时，鹿韭丹才发现腮边挂着一点泪珠，随手抹去，直坐到心气平和了，才离开知客房。

她安排苏芳好今在悬壶局坐堂是有原因的。

偌大的观里没什么，全喊去悬壶局充排场了，红衣飒爽的窈窕郎就这么从后门走出去，在蛛网般错综复杂的小巷里三转五绕，停在一扇不起眼的小门前，轻叩暗号，内闩嚓的一声滑脱，拉开仅容侧身的小缝。

这屋子看似烂，四面全是砖墙，梁椽结实、基础稳固，若说地底挖有几条密道，鹿韭丹也毫不意外。

令她感到意外的，是屋内仅有一。

“姑娘安好。

”郎恭谨欠身。

主虽是众之天，连胡姑娘也是忠心耿耿追随，万事莫不以主为念，其实大家都知道：主比胡姑娘好说话多了，喜怒都在脸上，又不纠结细琐，众心里对主是敬大于惧怕。

真正令捉摸不透的，是胡姑娘。

她甚至都不姓胡，就像主的名字也不叫“鹿韭丹”。

鹿韭是牡丹的别名，媚世则是兰花的雅称，玉霄派门下以花卉为名的传统，恰恰来自于此，不过就是这两位尊上的化名罢了，绝非是她们原本的名字。

在鹿韭丹印象里，主和胡姑娘永远是一起出现的，谁也离不开谁。

她们之间不是媚世与她的那种关系，这点鹿韭丹积月累观察下来，有七八成以上的把握，但更亲密则是毫无疑问的。

胡姑娘从不喊“主”，只称“小姐”，她猜想胡姑娘应是主的贴身侍，也可能是庶出的姊妹。

就像这幢位于城中陋巷里的会面地点，她跟随主多年，竟也是一回知晓，胡姑娘单独出现在这里，本身就透着蹊跷。

胡姑娘是不寒喧的，但或许是教养良好的缘故，她的单刀直从不令觉得不快，不致本能生出抗拒。

尽管鹿韭丹意识到这点，却无从解，不管胡姑娘问什么、怎么问，她就是讨厌不起来，仿佛是同知心的姐姐聊天，原本的谨小慎微在紫衫子开瞬间便烟消雾散，比着魔还可怕。

“玉骨动身了么？”“我让她带海棠去了，都按姑娘吩咐。

”闲坐于暗影中的白皙丽一笑，微带幽蓝的雪肌更胜玉脂，清冷无汗，浑不似间应有。

媚世也很美，一坐到此身畔，原本脱俗的郎顿成野凫番鸭，说不出的支绌庸俗力不从心，所有的努力仿效都令心生怜悯，不忍直视。

这就是天仙与凡的差别罢？鹿韭丹忍不住想。

胡姑娘的白是她从末见过的，非脂非，不似象牙美玉，滑如丝绸却又更加通透，更重要的是瞧着全不像皮，无半分血色。

鹿韭丹平生所见，最接近胡姑娘肌肤色泽之物，是一枚镶在银戒上、鸽蛋大小的无色宝石，如珍珠般浮挹着五色虹彩，半银半白、似透非透，她从末见过如此特的珠宝。

胡姑娘将戒子给了媚世。

“这叫蛋白石，据说来自域外，又叫‘树化玉’。

”媚世告诉她：“胡姑娘说了，这种石成于禽兽木的遗骸中，沉地底之后，须经千年万年的岁月方可得之。

白色是最珍稀的，这是骨骸之色，不为外物所侵，依旧维持曝尸时的纯净。

看着像是通透的，其实你看不透它，这是古老岁月的颜色，是埋藏最沉的砂砾最后的模样。

”这种空灵的说法本身就挺胡姑娘的，果然媚世戴上之后，似乎又更像本尊了些。

柳玉骨对三之死的代，是大有问题的，胡姑娘一听就明白，为何分开讯问时，所有的自白居然能兜拢，明明少们并没有串供的机会。

“难道……是在降界里先套好的说法？”这是鹿韭丹唯一能想到的可能。

胡姑娘柔柔地笑了。

“万事皆有可能。

只是这个可能对比其他，恐怕是要小些。

”鹿韭丹俏脸微红，乖乖垂手听训。

鹿韭丹等中的“胡姑娘”，自是在梁燕贞身畔辅佐她的怜姑娘怜清浅了。

养颐家一案兹事体大，越过“辵兔”的辖权、被劫降界的玉霄派九渊使共计七名，除下落不明的柳玉蒸和玉茗外，五被梁、怜救回迎仙观，寻获的地点就在泠水亭畔。

从亭阶外拖到飞崖边的残存血迹推断，现场至少还有一名伤者，受的伤足堪致命，极可能就是胡媚世。

五苏醒后，柳玉骨当场做了简单的报告，这当然也在怜清浅的沙盘推演中，鹿韭丹于是打断她不让细说，按计划分开盘问，五的说词大抵相符，虽有若不甚清晰的微小矛盾，这反而大大增加了可信度——鹿韭丹从懂事起便混迹江湖，见多了郎中的骗把式，知“太过完美的说帖肯定是假”。

身在混的战局中，冒着生命危险与厮杀、血脉贲张之际，决计不能见观瞻，丝毫无漏。

鹿韭丹并非盲目地相信弟子，才做出判真的结论。

但在与梁燕贞、怜清浅主仆三密谈的书斋里，怜姑娘却果断地否定了她的看法，认为五串供欺瞒，必有隐。

“你让玉骨先说了，这是一错。

”怜清浅知她是服理的，也不拐弯抹角，含笑道：“不怪你，你心急着想知道媚世怎么了，才教她逮着了机会。

芳好能力远不如你，但无此牵挂，当能心无旁骛执行，没准丫们便要露出绽。

“玉骨的谎说得很糟，所以抛出最重要的关窍，让其他替她圆。

也就是说，她的简述多数是事实，只动了其中一两处，左右听了就照这个来圆谎，即便略有出，也是合理的模糊。

”关于胡媚世和玉茗之死——恐怕她便是窜改了这两处。

柳玉骨绝不会对妹妹下手，从归来后的失魂落魄推断，玉蒸不管是死或失踪，皆非柳玉骨所为。

这套串供的手法极为巧，是依据众姝以柳玉骨马首是瞻的习惯所设计，便是在迎仙观的师长面前使将出来，鹿韭丹等也不觉得怪，因为她们平常就是这样。

说是如此，却不是临场发挥就能用得好，须经反复练习，历时而得。

她们是什么时候、又是为什么，才练好了这样的技巧？怜清浅不欲打惊蛇，却巧作安排，让“主”无预警地现身与五见面，看似怀柔招抚，实则推进柳玉骨等的涉程度，催促她们加速谋的脚步——倘若有的话。

戴着羽羊盔的，是名叫羊余容的风花晚楼朝奉，最初是给梁燕贞梳的，年纪还大着梁小姐几岁，其勤功巧慧，成年才学武却练成一身高明的内外功夫，也是最先供主汲取功力的自愿者之一。

后在怜姑娘的指导下，负责钻研和传授天予功，极罕对外露面，楼中地位甚高，都管叫“羊嬷嬷”或“羊夫”。

羊余容与柳玉骨等见面之后，鹿韭丹便派给柳玉骨新任务，让她去盯梢“那”，目的是为她制造放风的机会，测试会追索“主”否。

羊余容在执夷城内另有私宅，也是风花晚楼的据点之一，周围布下天罗地网，若柳玉骨胆敢踩探，立时赃俱获，无从抵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