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应风色在传授他宫武学时，必在其中埋藏了利于《夺舍大法》施展后、反客为主的手段，至于把他的意识囚虚空中，鸠占鹊巢般地恣意使用他的身体，决计不是为了什么光明无私的理由。

他甚至知道他和莫大夫的关系。

只是韩雪色尽量不去想这些。

他早已习惯卑微地活着，只要对生不抱企望，再怎么难受的事都伤害不了你。

但这回，他觉得应风色是真心的，他的灵魂印迹里没有过往那种的傲慢自大洋洋得意，总是俯视着韩雪色，还一厢愿以为他并不知道。

除了敞开心胸不同以往，应风色总是料事如这点，也令韩雪色由衷佩服。

他要是龙大方，便不来拳打脚踢泄忿，肯定也要问清自己是如何离开龙庭山的，宫之最引以为傲的护山大阵，岂能被区区毛族贱种解？不狠狠拷掠出个结果来，简直没天理了。

偏就是谁也没来搭理他，当他如空气一般。

.（苹果手机使用Sfr自带浏览器，安卓手机使用chro谷歌浏览器）沿途似有越来越多的宫弟子加，到上山那会儿，一行足足有十余，算上不知派往何处押运那和棺木的手，怕没有双十之数。

韩雪色径被带回飞雨峰，给换了座连远眺都不曾望见过的独院，不仅前后院门有把守，连院里都有弟子戍，完全是软禁的规格，唯恐他又翅飞去，不知所之。

此外，还给派了位打点起居生活的老妪，过往宫各脉倒也不曾克扣其饮食，故意让他吃不饱饭，或摆布些不宜的玩意恶心，吃的方面和寻常弟子无异，毕竟是铁饭是钢，在这种地方熬坏了身子，万一朝廷或韩阀突然来瞧，一时三刻也补不上，没的自找麻烦。

但穿就没这么好过了。

韩雪色能看的衣衫，全是西山使节带来的礼物，小孩子长得快，年合身的衣裤，年中便末必能挤进，故韩雪色一年到，大半时间里衣裳都不合身。

有些长老宽和，会给他做套新衣，或拾些弟子们的旧衣给他，也有视若无睹、随他穿得像叫化的，但看到何脉看管，决定这一年当中韩雪色的服仪模样。

飞雨峰算是介于两者之间，管事长老会替他订做两套衣裤靴鞋，最好的留着过年或会见使节时穿，另一套则是长老召见——自是大长老“匣剑天魔”独无年——时穿；平时就穿飞雨峰弟子演武洒扫所著的武服，但韩雪色高马大，接收的旧衣少有合身的，裤腿袖管短个半截乃寻常事。

这回独院内的衣柜全是满的，从里衣、武服到外出服装琳琅满目，虽然用色沉着并不花俏，但料子全是结实耐穿的上等货，虽末如量身订做般合衬，衣长、肩宽倒也都合穿，大出韩雪色的意料。

回山翌，他还在床上休息，飞雨峰的三位金鳞绶长老便来探望，细细问过韩雪色数月所历，无分钜微。

其中“书魔”帝无眼虽居三辅之末，号称过目、过耳者涓滴不忘，以惊的记忆力傲视宫，仍着弟子一一录下，让韩雪色确认无误后画押，可见慎重。

韩雪色心知这便是调审了，依应风色的吩咐仔细回答，离山的来龙去脉一概不知，但对于东溪镇的生活则说得十分琐碎，直到被长老打断才闭。

这一回合结束，飞雨峰三辅没怎么刁难，流替他把脉验伤，嘱他好生歇息便即离开，不旋踵又来了新客。

两者相隔不到半个时辰，却是飞雨峰自独无年以下地位最高，实际职掌一脉的单、伏二位白鳞绶，一扮黑脸一扮白脸，连胁带哄与他再捋一遍，自是消化了那份画押的供，来核实辨异，突心防的。

韩雪色对应风色的佩服，简直达到全新的高度，至此全按应风色的沙盘推演，何时、谁来、做甚，无不准确命直中，倒像是应风色在背后指使一样。

飞雨峰从韩雪色的嘴里撬不出更多蹊跷，不能再拦着不让他见，晌午过后各脉代表或独来或联袂，赶在长老合议前都来探了一遍；夏阳渊毫不意外地替他的心识伤损背书，直是睁眼说瞎话，本想以此把带回去，但也毫不意外地被飞雨峰拒绝，场面弄得有些僵。

看来山上诸脉共识已成，失踪多时的夏阳渊长老燕无楼便不是劫的主谋，也和此事脱不了系。

韩雪色是在驿馆中遭到劫持的，而非护山大阵有什么缺损；能趁这当策划犯行、安排妥适者，唯有主持接待使节的燕无楼。

一并失踪的冷月四刀、玉霄派鹿胡二姝等，都是他的脉，起初大清河派还理直气壮来讨代，一拖数月悄无声息，渐有宫韩宫主失踪的流言传出，越看越像这帮结伙犯案、事后亡命天涯的架势，登时气短，怕被宫倒打一耙，月来安分许多。

夏阳渊自是不肯认，最早派下山寻访，此际韩雪色归来，只盼他细说分明，还燕无楼、夏阳渊清白，可惜事与愿违。

就在这种各怀心思、各自见疑，各守门庭各按疮疤的气氛下，倏忽又过三。

以往应风色还身体，让韩雪色自由活动的极限差不多就是三天，心想着又将重眠，装了几天病老老实实在榻上练功的毛族小伙子也坐不住了，下床在院里胡蹓跶，活络活络筋骨。

咿呀一声院门推开，一立于槛外，前廊角落拄剑发呆的弟子如遭雷殛一跃而起，差点惊掉佩剑，单膝跪地尚末开，来却挥挥手，压眼的如焰浓眉微蹙，一瞥瞠目结舌的韩雪色，沉声道：“你出来。

你等在此等候，毋须跟随，仍按值班。

”棱角分明的紫膛国字脸不怒自威，末几句却是对守卫弟子吩咐，说完掉缓步，径下檐阶。

不惟韩雪色想不到，便在应风色的事前推演中，也没料到独无年会亲自来此。

对宫来说，韩雪色是一旦握在手中，便再不重要的棋子，如同象棋里的“将”、“帅”，虽是开阵立局之本，但文不能守土，武不能开疆，实无一用，没有让独无年登门探望的价值，要也是召他到大长老隐居的“负荆居”晋见才是。

如今的飞雨峰，大概是阳山九脉中最没有派系问题的，自独无年以下，二执三辅五大长老俱是才智之士，当中也没有像燕无楼这种亟欲揽权的野心份子，他们做成的审调书状，不至于让独无年来亲自核查，益发显出此举的不寻常。

韩雪色战战兢兢跟上，独无年比他还高，背肌壮硕，即使隔着层层衣布，仍能清楚看出肌束起伏的线条。

他注意到长老垂落的右袖底，隐约露出只栩栩如生的铁掌，指节似有缝隙，不只形似手，或有机簧可供活动。

.（苹果手机使用Sfr自带浏览器，安卓手机使用chro谷歌浏览器）“我这条铁臂，刻意铸成与之臂膀的分量相若，你知是为何？”独无年也不回，突然开问。

韩雪色唯恐轻率回答触怒了他，嚅嗫道：“大长老，我……我想事比较慢，能……能不能想清楚了再回答？”独无年“嗯”了一声，便无余话。

小院附近的建筑都是差不多的格局分布，韩雪色瞧着十分眼生。

他这些年住在飞雨峰的时最久，居然不知有这样的地方，见前有条铁索悬桥，桥身伸进云雾里，其下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瞧不见，蓦地一苍鹰扑簌着拍翅而出，没对岸的浓雾，余音久久不绝，可见崖。

韩雪色突然明白，这是什么地方了。

请罪岩负荆居，飞雨峰的权力中枢，或说是整个宫的最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