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火场周围，一夜没睡的孔刚眼中满是血丝。

面对他的命令，消防员们的回应显得有气无力。

一旁的李世信同样也是一夜没睡。

他亲眼看着一群二十郎当岁的年轻，像机器一样丝毫没有畏惧的几十次出火场，像牲一样扛着纤绳，将那些摇摇欲坠的房子拉倒。

一开始，他想在这些面孔中找到自己熟悉的余刚，华子和大河。

但是到了后面，所有的脸都已经被黑烟熏成了一个颜色。

到了最后，他就只能数数。

确定现场不论如何，都有四十五个“红盔”。

听到孔刚的命令，那四十五个红盔分成了两拨。

其中的八，行尸走一样聚集到了水车之前。

看到一摘下盔，露出形似余刚的脸，李世信连忙迎上去扶了一把。

回应他的，是一裂的嘴唇和染着血丝的白牙。

所有上车了。

在清晨的寂静，和燃烧后的木材发出的噼啪声中，消防车沿着仄狭窄到刮倒车镜的胡同缓缓穿梭了出去。

足足行驶了十几分钟，才到达了一处居民楼旁的消防栓前。

看着水流鼓胀水带涌向水箱，八个似乎已经到了极限的年轻才脱力般的在消防车前坐成了一排。

他们的都有着一样的狼狈，隔热服外层已经被烤得变形，沾满了污渍和泥水。

不知道成分的污渍让所有的脸看起来都跟黑炭一般，只有格外白的眼白和疲惫的目光，能够证明他们是活生生的。

蓉店秋的清晨冷风瑟瑟。

早上七点钟，居民楼里家家户户已经开始了他们平常而又崭新的一天。

消防栓前的街道上，三三两两的们悠然走过。有的带着孩子向公站走去，有的将脖子缩在睡衣的衣领里，手里拎着冒热气的豆浆油条，有的骑着电动车，盔下面还带着惺忪睡眼。

偶尔有那么一两道好奇的目光望过来，但是看到黑炭们木然的眼白又匆匆远去。

看着路过巷子的间烟火，车前瘫坐成一排的黑蛋蛋们目光有些迷离。

不知道是谁掏出了盒烟，一根根的递了过去。

一片蒸腾起来的烟雾中，八个黑脸里的一个幽幽的开了。

“这感觉，有点儿像高中的时候了一宿的cf。从网吧出来，感觉整个生都有点索然无味。”

“呵，在网吧了一夜你就玩cf？扯淡，你那是贤者时间。”

“要是在家的话，这个时候我妈应该已经做好饭了。都不用想，早上就蛋羹，柿子汤，或者清水面老三样。八百年不带换菜谱的。”

“别特么说了，鼻子怪酸的。你得想，咱哥们又一次拯救了这个城市。咱就是蓉店superman......”

“嗯，不被注意，连脸都没有的superman。”

看着那一根根明明点着了却没抽一的烟，李世信默默的将自己的衬衫衣襟撕了下来。

用水带接处渗出来的水沾湿，他走到了离他最近黑炭的面前蹲了下去。

仔仔细细的，用衣襟擦拭起了他的脸。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所有的脸上都有了一点点模样，能从黑炭上看出鼻子高矮，嘴大小了，他才默默的丢掉了那已经黑乎乎一片的衣襟。

然后再次拿出了手机，对着咧嘴傻乐的八按下了快门，并直接选择上传到了微博。

“凡之躯，比肩神明——这个城市中的无名之辈！”

将照片发送了出去，李世信一坐到了八中间。

“累不累？”

“李老师你猜？”

“要不老夫给你们去买点吃的？”

“别，昨晚上第四遍搜索的时候找到一烤了半熟的狗，我现在一点都不想吃饭。”

“那我给你们唱首歌吧。”

“李老师会唱歌？”

“可好听了。”

“行啊，唱什么？”

“无名之辈。”

“没听说过，我可能跟社会脱节了。”

“正常，还没唱过，今天送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