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莱行了礼后，恭敬地禀道：“公子，安达曼他们已经到了十五里外的归平镇。”

乌诃迦楼低低地应了一声，透过窗户朝北边的天空望去，漆黑的夜空中，银月皎洁如玉。

他们与安达曼一行同时从京城出发，一开始他们尾随在对方身后，直到快到豫州才开始加速，赶到了安达曼他们的前方。

安达曼的队伍中眷，走得本来就不快，而乌诃迦楼这一行轻装简行，快马加鞭地赶了一天一夜路，就先行一步，赶在安达曼的前抵达了这长荆镇。

这个镇子对乌诃迦楼和清莱他们来说，都很熟悉，去岁顾玦护送他回昊国的时候，他们就是在这个小镇子上遭到了乌诃度罗的伏击，那之后，他们一路被追杀。

再之后，天翻地覆。

现在这个镇子和当初完全不一样了，没有一点气，当初那些伏击的昊也早就不在这里了。

昨，乌诃迦楼他们抵达后，先花了点时间，把镇子里一些散的尸骸安葬了，尘归尘，土归土。

之后，他们就等在了这里，盯着安达曼他们的到来。

清莱又道：“公子，他们打算明早继续启程，算算时间，明天下午申时到酉时之间就该到这里了。”

说话间，窗外飞过两只黑鸟，扑楞着翅膀，“嘎嘎”叫着，散发出一种不详的气息。

鸟儿似乎拥有一种比类要敏锐的直觉，不安地到处飞，“嘎嘎”、“呱呱”地叫着。

抱琴被吵得睡不着，起夜时，听到躺在榻上的楚千凰正在含糊地呓语着。

“姑娘。”抱琴猜测楚千凰应该是做噩梦了，小心翼翼地推了推她的胳膊，试图唤醒她。

然而，犹在噩梦中的楚千凰充耳不闻。

她的额角沁出了薄汗，鬓发凌地散在瓷枕上，身子在薄被下微微地扭动着，似在挣扎，似在逃跑，犹如困兽般。

楚千凰确实是在做噩梦。

梦里，楚千凰和楚千尘的身世之谜在去岁三月就揭开了，楚千凰从此跌落尘埃，楚千尘夺走了原本属于楚千凰的一切，嫡的身份，嫡母的疼，嫁妆乃至及笄礼……

梦里，曾经开朗的她从此变得沉默寡言，与常宁郡主等闺中密友也是渐行渐远。

梦里，太夫跟她说，她还是她最疼的大孙。

梦里，姜姨娘痛哭流涕地抱着她，抽泣着说道：“凰姐儿，姨娘对不起你，同是楚家的儿，你明明比你二妹妹更出色，偏偏不是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就只能天生低一等……”

而她告诉姜姨娘：“姨娘，怨天尤只是徒增烦扰，这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

梦里还发生了很多事，楚千凰过得很不如意。

最后，一把尖锐的匕首从黑暗中朝她刺了过来，匕首的刀刃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嘎！”

楚千凰猛然睁开了眼，抱着被子从榻上坐起，气息紊粗重。

她的眼神中闪闪烁烁，似乎受到了惊吓般，甚至没注意到榻边的抱琴。

抱琴见她被魇着了，赶紧给她抚胸，柔声道：“姑娘，只是梦，您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

“婢去给您倒杯温水。”

抱琴倒了杯水过来，送到楚千凰手里，楚千凰手指微颤地捧着茶杯，一气就把茶水灌了进去，胸膛还在剧烈地起伏着。

她觉得胸似乎被刚才那把匕首刺中似的，好痛，剜心般的痛，真实得仿佛那是她亲身体验似的。

不仅胸痛，也痛，两边的太阳一阵阵的抽痛，似有在她脑子里反复地捶打着。

她的心很。

楚千凰把空茶杯还给抱琴，抱琴小声地问道：“姑娘，您还要再喝一杯水吗？”

楚千凰摇了摇，示意抱琴回去睡，她自己也又躺了回去。

抱琴给她掖了掖被角，见她阖眼，就放轻脚步退了出去。

抱琴一走，楚千凰就睁开了眼，眼眸幽幽的。

她的胸还是很痛，也是，仿佛要被从内撕成两半似的，又像是被勒住了咽喉似的喘不过气来。

下半夜，楚千凰睡意全无，再也没能睡。她反反复复地想着梦里的最后一幕，思考着梦里那个杀了原主的到底是谁。

她没有看清对方的脸，就看到一只握着匕首的手朝她袭来……对了，那肯定是一只的手，洁白无瑕，手指纤纤，指甲上染着淡色的蔻丹。

这还是楚千凰第一次做这个梦。

从前的梦里，楚千凰的生最“辉煌”的一幕大概就是她的身世被揭穿的时候，之后她出场的镜越来越少，偶尔她的名字也会出现在别的嘴里。

对此，楚千凰也是无奈。

毕竟原主只是一个炮灰，这是属于乌诃迦楼的故事。

楚千凰辗转反侧，直到天亮，黎明的鸣声嘹亮地从远处传来，打了沉寂。

一夜过去，楚千凰的心更了。

“姑娘，您醒了吗？”抱琴端着一个铜盆进来了，“早膳已经送来了，婢先伺候您起身吧。”

楚千凰的神不太好，但还是起了身，毕竟今天他们还要继续赶路。

抱琴一边伺候楚千凰着衣、梳洗，一边告诉她今天的早膳有什么。

楚千凰虽然是以公主媵妾的身份陪嫁，但是她与另一个媵妾都不需要到袁之彤跟前去伺候，她们怎么说也是贵，不是婢。

甚至安达曼郡王还特意遣了昊国的一个侍专门伺候她，对方还传了安达曼的话，告诉她，要是身子不适，千万别勉强。

从京城南下的这一路上，楚千凰并不觉得辛苦，她的待遇比袁之彤这个皇帝义要好多了，昊们都事事以她为先，连带抱琴这个婢也受了几分优待，心里对自家主子更加佩服了。

抱琴给楚千凰梳好发后，看着铜镜中的楚千凰，关切地又道：“姑娘，您下半夜没睡好吧？是不是有心事……”

抱琴还以为楚千凰是因为马上要到异国他乡，所以惶恐不安，才会做噩梦。

楚千凰淡淡地笑了笑：“我没事。”

楚千凰想了半夜，也想通了，就算不知道是梦里杀她的是谁，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反正，她马上要到昊国了，除非那个跑去昊国杀她，否则她已经逃过了这个死劫。

她改变了楚千凰必死的命运，对她来说，这还只是第一步而已，她的生还长着呢。

抱琴松了气，又道：“对了，姑娘，方才婢让给安达曼郡王传了话，说您昨夜没睡好，那边说，待会儿就给您送一杯药茶过来，让您吃了早膳后就用药茶。”

“摆膳吧。”楚千凰勾了下唇，神色间也颇有几分自得。

抱琴笑眯眯地应了。

当楚千凰用了早膳后，药茶就送来了，与药茶一起来的还有安达曼郡王。

比起楚千凰的神萎靡，安达曼郡王显得神采焕发，力充沛，身上丝毫不见旅途的劳顿。

“楚姑娘，”安达曼郡王关切地对楚千凰说道，“马上就要抵达大江了，等渡江后，就进我昊国境内。也不知道姑娘会不会晕船，吾这里有上好的晕船药，等渡江前，姑娘可以服上一粒。”

安达曼语含关切，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