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子身形矮胖，穿着一件半旧不新的青色布衣，老态龙钟，形容间诚惶诚恐的。

江沅介绍道：“王妃，这就是十四年前的八月在大平寺给夫接生的柳稳婆。”

“参见王妃。”柳稳婆战战兢兢地跪了下去，给沈千尘磕行礼，不敢直视沈千尘的脸，目光落在她那双月白的绣花鞋上。

柳稳婆当年能给侯府的世子夫接生，那自然也是见过一些贵，知道一些礼节的，虽然惶恐，但礼数上勉强过得去。

江沅不想费沈千尘的时间，冷冷地警告道：“该怎么说，程长史也都跟你说了，你只要把告诉程长史的事再说一遍就行。”

“……”柳稳婆汗如雨下，唯唯诺诺地应了，眼神惶惶不安。

她已经知道了眼前这个年轻的王妃就是当年的那个婴。

柳稳婆咽了咽水，从说起：“当年，本来穆国公府是给大夫安排了一个稳婆的，可侯爷临时带大夫回老家奔丧，事出突然，那个稳婆正好身子不适，太夫才挑中了婢跟着大夫去老家，以防万一。”

“大夫在大平寺寄宿时，动了胎气，突然就早产，胎儿生得艰难，生下第一个婴后，大夫就脱力晕厥了过去……”

柳稳婆艰难地又咽了下水，声音愈来愈涩。

沈千尘在听到“第一个婴”时，右手的手指猛地一缩，握成了拳，面色平静依旧。

柳稳婆又道：“当时，大夫身边的陈嬷嬷出寺去给大夫寻大夫，她刚走，婢就发现原来夫的肚子里还有一个，又生下了第二个婴。”

双生子？！沈千尘的瞳孔微微一缩，胸起伏不已，心绪纷。

她吸一气，忍不住就扪心自问：双生子在脉象上能诊得出来吗？

能是能，但就算是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而且，在怀胎初期，脉象一般不明显，一直要到生产前，脉象才会变得明显起来，普通的大夫很有可能诊不出来。所以，不乏有产在发动时，才从稳婆中知道怀了双胎，本来，子生产就是一脚踏进鬼门关，双生子远比单胎更易难产，产因此身亡的几率也更高。

沈芷当年在大平寺忽然早产，等于是在鬼门关就里走了一回。

沈千尘眼眶微酸，为自己的母亲感到心痛，身形绷紧。

柳稳婆抬眼瞥了沈千尘一眼，就垂下了眼皮，心里更害怕了，也更紧张了。

她颤颤巍巍地接着道：“第二个婴因为羊水窒息，全身青紫，命垂一线，因为住持大师懂岐黄之术，侯爷把两个婴都抱去了住持大师那里……可后来，只抱回了一个，就是大姑娘。其实侯爷也没告诉婢，他把二姑娘抱去了哪里。”

“……”沈千尘的右拳握得更紧了，眸色幽如渊。

刚听柳稳婆说她与楚千凰是双生子时，她觉得有这个可能，却又不太想相信。

沈千尘终究是活了两世，也经历过很多事，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凝神思考着。

柳稳婆用袖擦了擦额角的冷汗，硬着皮把最后一段话说完：“侯爷不让婢告诉大夫她其实生下了一对双生子，让婢把二姑娘的事彻底忘掉。事后，侯爷给了婢五百两银子当作封费，等后来，婢回京城后的一年左右，婢这一家子就被侯爷放了籍。”

这件事实在是系重大，当她去年被穆国公府找到时，她知道此事是死都不能说的，说了，不是功，只是罪，穆国公府势大，自家就彻底完了，她还会得罪永定侯府。

但是，这一次被宸王府找到的时候，柳婆子就再也不敢存有任何侥幸心理了。

宸王府的直接把她那个欠了不少赌债的长孙给了赌坊的，然后长孙就被赌坊的打手当场切下了一根手指。

长孙痛得晕厥了过去，拇指的切血流不止……

这一幕，直到现在还地铭刻在柳稳婆心中。

那个时候，柳稳婆就意识到了，她不说也会完。等她到了京城，又被送进了宫，她心底最后一丝犹豫也烟消云散了。

她如果还想保住全家老小的命，就只能实话实话。

她一条命不算什么，怎么也不能连累了全家。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当年，她被侯爷利诱犯下这等弥天大错，就该知道这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她已经平白多捡了这十四年。

柳稳婆浑身无力，差点没烂成一滩泥，惶恐地咚咚磕道：“王妃饶命，婢是不得已的！婢都是听从侯爷的吩咐。一切都是侯爷和姜姨娘所为！”

她的声音颤抖不已，像是那风雨中被打落的残叶似的。

“……”沈千尘的眼睫微微扇动了两下，眼底闪过一抹冰冷的寒锋。

如果柳稳婆所言是真的，那么自己先前所有想不通的线全都顺了，连姜敏姗对待楚千凰那种怪异的态度也可以解释了。

她有九成把握，她与楚千凰就是双胞胎！

她们俩谁也不是姜敏姗的儿……姜敏姗竟然恶毒至此！

姜敏姗到底有多恨沈芷，才会这样严丝合缝地来布这样一个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