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楚千凰身上也是同理，她会知道一些“那个楚千凰”的事，往里说，就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楚千凰点了点。她刚受了重伤，正虚弱着，身子容易疲乏，虽然也没说几句话，但已经露出了疲态。

沈千尘又把那个宫叫了回来，吩咐对方好好照顾楚千凰，就带着琥珀一起离开了景仁宫。

从景仁宫出来时，天空中终于飘起了绵绵细雨，丝丝缕缕，犹如愁绪。

琥珀眼明手快地帮沈千尘撑伞，隐约猜到沈千尘方才应该跟楚千凰说了一些很“严重”的事。

沈千尘静静地在檐下站了片刻，望着前方的雨帘，脸上的表收敛了起来。

对于楚千凰所说，她其实是将信将疑，大概七分信，三分疑。

真正的楚千凰真的回来了吗？！

是不是那个野鬼在演戏，试图欺骗自己呢？

不。

那个野鬼应该没那么聪明才是，应该说，她无论是为处世，还是演技其实都绽百出，在不知道的前提下，还能被她蒙混过去。

那个野鬼根本就“演”不出世家嫡的气度。

而且，她刚刚给楚千凰探了脉，太医说得症状对了一半，的确是大出血的芤脉，可后半句“气滞血瘀，心神不安”说得不对，以自己的感知来看，楚千凰明明心气充足。

“气滞血瘀，心神不安”这两点论的是的心病，也就是说，楚千凰的心病在半个时辰就痊愈了，心神归位了。

沈千尘一会走，一会儿停，在雨中漫步，再次返回了御书房。

她刚到，就见一个白面无须的中年內侍笑吟吟地迎了上来，揖了揖手：“皇后娘娘，皇上正在见翰林院的叶大学士以及其他几位大。”

中年內侍并不是拦沈千尘的意思，他只是单纯地禀报一声而已，毕竟沈千尘也不是第一次在顾玦会见群臣时来御书房了。

听对方这么一说，沈千尘就没从前门进，熟门熟路地从御书房的后门绕了进去，放轻脚步进了碧纱橱。

御书房里，翰林院的叶大学士以及四五个翰林都在，目光大都望着御案后的顾玦。

叶大学士维持着俯首作揖的姿态，一本正经地说正事：“……因先帝于正月重病，今春的春闱一拖再拖，后先帝驾崩，春闱只能暂时搁置。”

“但科举一事关乎社稷，决不可荒废，臣以为要么将春闱延后，要么于明年开恩科。不知皇上以为如何？”

叶大学士全神贯注地与顾玦说话，所以没注意到沈千尘，但是，他身后的其中两个翰林却是眼尖地留意到一道影没打招呼就从后进了碧纱橱。

即便他们只看到了一道纤细的身形一闪而过，也约莫猜出了来的身份。

来肯定是皇后。

皇后完全没有禀报新帝，就这么随意地进了御书房，还在碧纱橱里听他们说政务，新帝完全不在意，如此纵容皇后，可见帝后感之。

顾玦当机立断道：“学子们千里迢迢来京城赴考，春闱不可取消，叶大，你与内阁商议，尽快重新拟个期吧。”

“朝廷正是用之际，急需招揽有识之士，朕打算明年再加开恩科。”

顾玦又不是那等子何不食糜之，他知道很多读书都只是平民百姓，他们不远千里地来京城赶考，一来一回的盘程足以掏空一个小家，所以春闱可以延期，却不能取消。

叶大学士喜形于色，连忙领命。

现在还是国丧期，本来春闱的事应该过了国丧再说，但眼看着天气越来越热了，等到了七八月的大热天，实在不适合科考，他考虑再三，还是觉得春闱得尽快。

再者，新帝打算明年开春加恩科，一些赶不上今年科举的读书也就有了盼。

只要新帝有意聚贤纳才，自然能安定读书的心。

后方一众翰林全都松了气，七嘴八舌地恭维起新帝来：

“皇上英明！”

“天下学子定会感念皇上的恩德！”

“……”

翰林们说得热闹，而碧纱橱里的沈千尘心不在焉，根本就没听几句，顺手拿起了一本她昨天看了一半的话本子，随意地翻着。

沈千尘每天都来御书房，所以顾玦在碧纱橱里放了一个书架，专门放她的书，只是这一书架根本就没几本正经书。

琥珀偶尔会想，这要是哪天有哪个外臣进了这间碧纱橱，看到这个书架会不会以为这是新帝的书呢？

琥珀正在胡思想，就见顾玦走了进来，她这才迟钝地意识到叶大学士几已经离开了，于是，琥珀也避了出去。

顾玦来了，这里自然就用不上自己了。

沈千尘全然没察觉到顾玦进来了，手里拿着书，目光却怔怔地望着窗外的绵绵细雨。

晶莹的雨水淅淅沥沥地打在树叶、花朵、叶上，洗去了它们的尘埃，雨幕中，万物似乎都有了一种朦胧的美感。

沈千尘遥遥地望着景仁宫的方向，魂飞天外。

直到一个甜蜜多汁的荔枝被塞进她的嘴，她才被这甜蜜的味道唤回了神。

“有心事？”顾玦一眼看出沈千尘心事重重，问得很直接，同时，他又剥了一颗白生生的荔枝。

沈千尘点了点，先咽下了荔枝，这才说起了楚千凰的事，毫不隐瞒。

顾玦又往沈千尘嘴里塞了第二个剥好的荔枝，一针见血地问道：“你是不相信楚千凰回来了？”

沈千尘点点，嘴里还含着荔枝，声音有些含糊：“总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她说话时，像个闷闷的孩童一样。

顾玦又剥了一颗荔枝，挑眉问她：“甜吗？”

“甜。”沈千尘又点了点，下意识地张嘴，等他投喂。

结果，顾玦把第三颗荔枝往他自己嘴里送，唇角似笑非笑地勾出一抹戏谑的笑意。

“！！！”沈千尘觉得自己被调戏了。

忽然间，她恶向胆边生，一手捏住顾玦的手腕，下凑过去，用牙齿把那颗捏在他拇指与食指间的荔枝咬了过来，好似一只护食的猫。

顾玦其实也不吃荔枝，觉得太甜，刚刚他也就是看他的小姑娘心不太好，所以逗她开心而已。

平里她总说，吃点甜的，心就好了。

顾玦拿起一方帕子给她擦了擦嘴角，又把话题转回到了楚千凰身上：“看看吧，假的真不了，若是假的，总会露出马脚的。”

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

“……”沈千尘不由想到了她在白云寺摆给楚千凰看的那局棋，是啊，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个楚千凰”绽百出，自己既然看她一次，也能看她第二次。

沈千尘抿唇想了一会儿，又道：“我打算让娘来见见她。”

楚千凰是沈芷亲自养大的，她最了解楚千凰，若有不妥，沈芷肯定能察觉。

沈千尘也不是征询顾玦的意见，接着道：“娘应该会高兴吧。大姐姐一直是娘的一个心病。”

“没准娘一个高兴，就双喜临门了……”

沈千尘笑得眉眼弯弯，她从外祖母穆国公夫那里听说了裴霖晔求亲的事，不过外祖母让她别跟娘说，她也就没去提。

沈千尘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通，纯粹就是喜欢跟顾玦说话，只要他偶尔“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