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弘昨天去了步广障一夜未归，赵汉儿有些担心他会不会在半路遭遇亡盗贼，而韩敢当则嘿嘿笑着说，任弘这雏儿估计是升了官后太过高兴，到乡中闾找乐子庆祝去了。最新地址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 Sba@gmail.ㄈòМ 获取

“听说那新进了几个胡，任弘张闭都是西域胡，定是好这的。”

直到次接近下午的时候，任弘终于骑着萝卜慢悠悠地出现。

二才知道，任弘昨半路被孔都尉派追了回去，还接到了一份来自长安的征辟，除为傅介子使团的“假吏”。

老韩有些发懵，这才想起来，任弘说过的，举荐他做燧长的“大物”就是傅介子。

“但那‘假吏’是个啥官，怎么没听说过？”

大汉朝不同体系里的官员名目多了去，怎么可能个个都知道，任弘便拿出昨奚充国告诉他的事现学现卖：

“汝等可知常惠？”

韩、赵二摇，任弘只好道：“那苏武总知道罢？”

韩敢当一拍大腿：“苏子卿使匈，持节十九年不失，谁不知谁不晓！”

苏武是三年前才从匈归汉的，归来后担任典属国，俸禄中二千石，在汉朝官府的宣扬下，他的事迹早已传遍四方。

也因为苏武名声太大，两年前苏武的儿子参与燕王、上官桀、盖主的谋反被诛杀后，一向心狠手辣，喜欢斩除根的大将军霍光竟未敢追究苏武……

任弘继续道：“今上继位后，大将军与匈达成和议，派索要苏武等当年被扣留的使节，匈明明将苏武置于北海，却谎称他已死，汉使也信以为真。”

“好在有一位随苏武出使匈，一同被扣留的吏士求见汉使，原本述说此间形，告知苏武所在。又教汉使，好好与匈讲道理没用，他们反而更信奉神怪之事，不如告诉匈单于：汉天子在上林苑中猎，得一只大雁，脚上系著帛书，上说苏武等在北海！”

“汉使依其言行事，匈单于听闻后果然大惊，信以为真，这才答应让苏武归汉……”

赵汉儿笑道：“那吏士真是聪惠。”

任弘道：“对啊，这吏士，正是常惠！”

“常惠和苏武一同归汉后，如今在朝中为中郎，管着典属国右曹之事，秩禄与傅介子同。不过他当年在苏武使团中担任的，便是‘假吏’之职！”

假吏犹言兼吏也，是一种权宜奉使的下级吏员，说白了就是临时工，但也是有秩禄的临时工，任弘不由感慨，自己在边塞惊心动魄，拼死拼活，最后能混上两百石，却是靠了烤馕。

还有傅介子的一句话……

太真实了，朝中有好办事啊，他更加笃定，这世道，相比于老老实实砍混资历，抱准大腿果然是没错的。

韩敢当一下子有些怅然若失：“这么说，燧长要离开虏燧了？”

任弘颔首：“然也，我这几天就要卸任，与傅公派来的骑吏奚充国一起，去河仓城督造馕坑，筹备使团的粮，来年开春傅公抵达敦煌后，再一同出关。”

离开玉门的第一站是楼兰国，别看楼兰离汉最近，但她与玉门关、阳关的距离，足足有一千汉里……

而且在抵达水丰饶的罗布泊前，还要跨越令谈之色变的白龙堆、三垄沙，行进速度极慢，若不备足水和粮，就要死喽。

而河仓城属于玉门都尉，作为军需仓库，为长城烽燧以及西进东归的使团提供粮食、衣物、料，在那就近制馕，的确最为方便。

任弘已经开始接后事了：

“我向步广候官推荐了汝二为燧长，但候官以汝等不识字为由，没答应。”

任弘有些无奈，按理说韩、赵二都已增秩至比百石，当燧长绰绰有余，但没想到，汉朝对官吏识字要求严到这种程度，也难怪宋万耿耿于怀。

“就算做了燧长，也没意思了啊。”

韩敢当道：“一同守燧与匈死战的五，吕广粟、张千受伤退役。任弘再一走，就只剩我与这胡……汉儿，整盯着他这张圆脸看，乃公可受不了。”

“别急，来年就只剩你一了。”

赵汉儿冷不丁地说道：“我在虏燧呆了十多年，从胡地逃回后，被赵燧长收养，他死前让我好好守着燧，别想着往塞内走，说不管我到哪，他都只会将我当成胡儿……”

“我听了赵燧长的话，在虏燧守了这么多年，也算对得起他的养育之恩。”

赵汉儿摸摸上的发髻，笑道：“现在我想明白，想透了，我是堂堂正正的汉儿，想去哪，就去哪，也是时候，离开此处了！”

“真只剩我了？”

韩敢当一愣，他的家在几年前没了，只剩下仇恨和愤怒，这才来烽燧守边，希望能杀胡为妻报仇。一坐死那百骑长后，仇怨稍消，笑容也多了些，又觉得与任弘、赵汉儿还算意气相投，终喝大酒吃好，子也挺不错。

如今忽然两要走，只剩下他一个，顿觉寂寞。

便一摔手上的甲，怒道：

“既然如此，老韩我也不了，那孔都尉一味令吾等缩不得出塞，想来也等不到击胡的机会，我在这枯守作甚。”

赵汉儿却反问他：“不做兵卒，你还能做何事？”

韩敢当哑然，不同于任弘识字，会一手好厨艺，赵汉儿能打猎，他除了杀砍脑袋，还真不会其他本领，往后做什么呢？也学吕广粟他们买田好好过子？重新娶妻生子？在敦煌边地慢慢老死……

韩敢当虽然四十岁了，但心还活在二十，有些不甘。

反观任弘，明明可以去步广候官，做一个安逸的尉史，却辞了轻松活，偏要去西域冒险。

出使西域，只要去了活着回来的，都能得到一大笔钱，运气好还能立功。但风险也大，使团全部覆灭于黄沙或匈刀下，是常有的事。

“任弘不论是近身搏杀还是弓弩远，其实都不算厉害，他竟也不怕。”

韩敢当佩服任弘的勇气之余，也有一丝羡慕。

毕竟韩敢当也不是能好好过安定子的，只可惜空有一身本领，无处投效……

他忽然一拍脑袋，想到一个主意：“任弘，不如我也随汝等去西域，何如？”

赵汉儿打了他的妄想：“你想甚么，持节使团，岂能随便塞？”

“其实……”

“傅公还让我和奚骑吏做一件事。”

任弘也正有此意，对二笑道：

“这次出使不同往常，需要征募一些忠于大汉，且悍不畏死，能以一敌三，甚至以一敌五的勇士同行！”

……

时光如梭，光似箭，这才眨眼的功夫，三个月的冬天竟已结束。

元凤四年春，到了！

一月初的一天，敦煌郡丝路道上，打东边来了一个车队，驼背上满载丝绸，更有马车拉着上锁的厚实箱子，由伍佰、材官持刃看着。

这正是傅介子的使团，他老家仍持节乘车在前，队伍里有不少数次随他西出玉门的老：副使吴宗年，吏士孙十万、卢九舌等。

但也添了几个新面孔，多是在长安征募的“勇士”。

比如来自会稽郡的材官郑吉，他是使团里唯一一个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