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有匈使者潜了西羌？”

少顷，在允吾城中的郡守府里，任弘将浩门水一战后，从俘虏到的羌中豪中审讯来的报禀与赵充国。地址失效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s Ba@gmail.com 获取最新地址

任弘依然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虚弱到让赵充国无法让他去做出使、向导之类的苦差事，披着一身貂，坐在炭盆旁道：

“没错，俘虏的羌中豪说，有匈使者名为醍醐阿达者进羌中，参与了先零羌和十七个大豪在大榆谷的盟会！看来此番西羌叛，果然是匈在煽动作祟。”

任弘只觉得醍醐阿达这名好耳熟，却忘了是在哪听过，也没有太在意。

赵充国听完后颔首：“这不奇怪，匈欲与羌合，非一世也。”

他对金赏和赵卬道：“元鼎年间那次先零、封养、牢姐勾结匈进攻令居的大战就不提了。至征和五年，先零豪又一次通使匈，当时西域尚在匈手中，遂使至小月氏，传告诸羌曰：‘汉贰师将军众十余万降匈。羌为汉事苦。张掖、酒泉本我地，地肥美，可共击居之。’”

匈与西羌有共同的敌，地缘方位使他们成了天然的盟友。而河西之地，又是西羌垂涎的，只可惜羌越是反汉，他们失去的就越多，已经被到湟水上游和青海湖，离匈越来越远。

“虽然西域诸邦服从于汉，但匈使者还是可能会偷偷进西羌。”

任弘闭着眼睛都能画出西域地图来：“道从沙地，出盐泽，绕开鄯善城，过长坑，南抵狼姓小月氏，再经过鲜水海，与先零通。”

也就是后世丝绸之路的支线：羌中道，经青海柴达木盆地翻越阿尔金山到西域去。

金赏听明白了：“既然匈使者能走通这条路，便说明敦煌、酒泉以南的狼姓小月氏，也倒向匈了！”

任弘颔首：“没错，匈与西羌、狼姓小月氏勾结已是事实，但我担心的是，这次匈图谋的，恐怕并非河西、金城。”

赵充国来了兴致：“哦，道远何出此言？”

任弘道：“元凤三年匈派右贤王等寇河西，我当时正在敦煌，结果匈被张掖属国都尉击，死了一个王，折损四千余骑。匈由此知道了河西塞防严密，再不敢寇。如今就算加上西羌举事寇金城，加上狼姓小月氏滋扰敦煌酒泉，但若想重新夺回河西四郡，还是不大可能。”

绵延向西的长城，已经将狭长的河西走廊庇护起来，在河西开战，汉军能一个打三个，长安的军队一旦驰援，匈必败无疑。

“所以我认为，匈这是在用淮侯之计，明伐栈道，暗度陈仓也！派遣使者鼓动西羌滋事，吸引大汉发兵金城，而另有他谋！”

赵充国颔首：“道远指的是……西域？”

任弘道：“准确来说，是乌孙！”

金赏听后开了个玩笑：“西安侯很关心家啊。”

任弘又咳嗽起来：“秺侯，我绝非因为私，而纯为国事！元凤四年的大战已让匈明白了，只要乌孙站在大汉这边，光靠右贤王，决难夺回西域南北两道。”

这也是当年傅介子跟他说过的，大汉在西域的国策，不以攻城略地为目的，而是奔着与乌孙结盟去的。

说起来，任弘便不能不想道霍光去年底的一系列作：答应了莎车王的请求，让他的婿，大汉的外孙，任弘的小舅子乌孙王子刘万年作为莎车太子，跟莎车王回国，待莎车王百年之后，继承其王位。

在任弘和瑶光的个眼光看，这是将一辆陌生的马车八辔到一个车技不好的孩子手中，夫妻二只担心他车毁亡。

可若任弘站在国家立场上，便觉得霍光这一手十分漂亮，这是在给乌孙吃一颗定心丸：“西域的利益，汉与乌孙共享之！”

此事之后，乌孙昆弥应再无疑虑，彻彻底底倒向汉朝了。

眼看汉武帝、张骞孜孜以求的汉乌联盟即将达成，匈很快要面临腹背受敌，不但西域抢不回来，还可能被一点点围堵窒息而亡。

唯一的局之法，便是……

“在大汉陷乌桓、西羌两场仗时，单于、右贤王发动奇袭，一举征服乌孙！”

“什么？”

此言让金赏大惊，这可是了不得的事啊，赵充国也沉吟了起来，虽然没有证据，但任弘的分析确实是匈最好的应对之法。

说句不好听的，若是匈拿下了乌孙，让数十万乌孙变成“匈”，那汉朝的西域方略，就彻底落空了，靠代价较小的合纵连横、借力打力再守不住西域。非得像太初、天汉年间那般，派遣十数万大军远征西域、乌孙方可。

但那种战争方式对国力民生影响太大，是霍光极力避免的，胜了还好说，若是败……他的专权也就到了。

西域是任弘起家的地方，他也记得历史上，确实有一场匈对乌孙的攻势，心里最焦心的就是此事：“我已派飞马赶往西域，通知义阳侯，请他警告乌孙，早做准备。”

“还望后将军也能回禀长安，不可不防啊。”

“这是自然。”

赵充国倒没有慌，镇定地说道：

“纵然如道远所言，匈中有了你这样的有识之士，学会了暗度陈仓之策，吾等身在河湟，对万里之外的事鞭长莫及，还是先将这千里之内的西羌之平定吧。”

“若西羌久，金城、武威不宁，即便匈真的进攻乌孙，大汉也难以抽出手来支援。”

大汉可以同时打赢两场战争，但第三场嘛……

赵充国摇摇，他是水衡都尉，知道每场仗要花多少钱，遂不再提乌孙，反问起浩星赐，先零羌撤兵后的动作来。

“先零沿着大河撤往大小榆谷，而牢姐羌、封养羌则撤往河曲。”

“杨玉这是要带着进山了啊。”

赵充国哑然失笑，他对羌的习太熟悉了，知道他们一旦打不过汉军，就会钻到山林和高处去，河湟地形复杂，可谓八山一水一分田，羌熟悉地利，尤其擅长山地作战，若是化整为零跟汉军捉起迷藏来，还真是件麻烦事。

第一次汉羌战争，就是因为羌钻山老林负隅顽抗，过了五六年才最终平定，耗了十万万军费。

赵充国心里自有主意，但却看了看在场众：“汝等以为，当如何才能彻底平定西羌？”

金赏想了想：“将森林一把火烧了如何？”

任弘差点笑了出来，这金赏虽然是匈后代，但从小长于长安未央，既不熟悉边事，也并无将略，之所以能成为副将，大概是皇帝塞进来镀金的。河湟广袤，山地又大，得放多少把火才烧得尽啊？

赵充国却不觉得好笑，严肃地说道：“毁其藏身之地，确实是好办法，但羌一样可以往有冷瘴的高处走，羌虏不避风雪，吾等却不行，浩星太守，你以为呢？”

浩星赐想很久了，连忙道：“其实最好的办法，还是后将军曾与下吏提及的方略，广积粮，常屯田！”

“从浩门水以西，到湟中一带，有诸羌在春天时耕作的田2000顷以上，可使大军驻扎各处，修筑障塞，罢骑屯田，如此便可益积蓄，省大费，湟中地形有利于汉军，羌却在风寒之处，最多支持到明年春天，羌就会全军败亡。”

这确实是赵充国一直强调的平羌良策，浩星赐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