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之回，所中益，

夏将至，行将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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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恽报了匈使者抵达后，马球赛也正好结束，天子换了礼服，百官列侯列于平乐观中，上林乐府的乐官们则用各色乐器奏起了一首《上之回》。

“寒暑德，游石关，

望诸国，月氏臣，匈服。

令从百官疾驰驱，千秋万岁乐无极！”

虽然不知道这歌的典故，但学了两年汉话的呼韩邪还是听懂了，只暗暗嘀咕：“汉居然在这种事上也要占胡便宜，真没有大国气度。”

换成吕后、文景时，汉的“大国气度”确实是很足啊，任你匈单于百般挑衅羞辱，国书上都是和和气气，凡事咱们商量着来，造成两国误会的都是下面的，大单于切勿动怒。

可孝武之后，汉朝就忽然硬气起来，眼下如此蹬鼻子上脸，让有种世易时移之感，但不服不行啊，攻守易形了。

这种实力的转化体现在国书中，过去匈单于遗汉书，非要用一尺二寸牍，自诩上国，言必称“天所生月所置匈大单于”，今却去掉了那些前缀，只朝刘询拜贺时念道：

“匈单于敬问大汉皇帝无恙……”

匈没有文字，国书也是汉文，新单于虚闾权渠卑下其辞，大致内容就是，过去十多年间，匈和汉之间的“误会”多是因各自的边吏小王而起，大单于过去在左部，与汉素无冲突，如今继位，愿意与汉重修旧好。

“愿寝兵休士养马，除前事，复故约，以安边民，以应古始，使少者得成其长，老者得安其处，世世平乐。未得皇帝之志，故使郝宿王奉书请，献橐佗二，骑马四，驾六驷，为皇帝寿……”

化妆作译者的呼韩邪一边念着国书，一边偷观察大汉的君臣，竟都是自己的同龄，不超过三旬，穿绯袍的武将那一排，除了老将韩增、韩敢当外，也有辛庆忌、甘延寿等诸多年轻面孔。

两国是继续为敌，还是暂时和平，就看今了。

他吸一气，道出了匈使团的杀手锏：“并愿复和亲，再结昆弟之谊！”

“和亲！？”

西侧的文官们还好，东侧的武官们刚听到这个词就炸了，未央卫尉韩敢当甚至当堂咆哮了起来：“匈十年来未得一胜，次次都狼狈而走，竟还幻想和亲，让大汉送公主去给单于做阏氏？陛下，臣请斩了这些胡虏！”

确实，凭什么？汉初和亲，是汉廷在弱势况下不得已而为之，孝武时便中断了这种关系，但伊稚斜之后，历代匈单于都妄图恢复过去的关系，重新和亲——汉遣翁主，给缯絮、食物，以和亲，而匈亦不复扰边。

而汉朝这边倒也不反对和亲，但有要求：若想和亲，必须单于派太子，也就是左贤王作为质送到长安，汉朝以翁主嫁给左贤王。

汉武帝希望能迫使匈臣服于汉，最终让大单汉朝见天子，称北藩，那这场百年战争才能宣布结束。

如今匈极弱而汉复强，匈还敢提和亲，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见汉臣群激奋，呼韩邪连忙补充道：“此和亲，并非汉遣公主匈，而是匈愿送单于公主汉，侍奉大汉皇帝！”

……

“看来汉和匈，确实是攻受易形了。”

在匈使者献上礼物，暂时退下后，任弘不由暗笑，杨恽从茂陵到北阙一路侮辱，匈居然能忍下来不拂袖而去，如今还低声下气地要送匈公主汉为皇帝生孩子，这放在文景时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啊。

匈会来一波反向和亲的作其实不奇怪，数十年前，汉遣细君公主至乌孙，匈为了拉拢猎骄靡，也送了一位匈公主去做左夫，然后这位左夫就连嫁三代昆弥，生了泥靡和乌就屠。

或许是考虑到汉武后期，虽然卫律等执政者迫切请求和亲，但汉朝都屡屡拒绝，好啊，既然你不愿送，那就我来送！

但和可惜，在卫律、李陵等对汉朝比较了解的小王死后，匈内部，对大汉的了解已大大退步，不知不觉间踩了儒生的尾，方才骤闻和亲还神淡定的儒吏们，眼下却一个个都跳了脚，竟大骂匈居心不良。

“昔刘敬倡议和亲，以汉公主嫁匈，彼知汉适送厚，蛮夷必慕以为阏氏，生子必为太子。如此单于为大汉天子之婿，待老王死，新立，则汉家外孙为单于，与汉为大父、外孙之国也，言必称‘丈行’。”

虽然与匈和亲这么多年来，压根没有哪位汉家外孙当上单于、昆弥，但仍有对这种事确信不疑，追求的就是名义上的神胜利。

而若是反过来，那大汉天子，岂不是成匈单于婿了？

即便匈特地送单于的姊妹朝也不行，儒吏们骨子里，是歧视外邦子的，虽然古时候，确实有晋卿赵衰以廧咎如氏的狄叔隗为正妻，诞赵宣子，后来赵无恤又娶戎崆峒氏为正妻的例子，但胡化之赵，焉能与大汉这传承自唐尧的血脉相比较？

万一哪位皇帝糊涂，立戎狄之为后，让混血的子嗣继任为帝，那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所以这种例子，万万开不得。

汉朝这短短百多年历史，最接近这种忧虑的况，也只有孝武皇帝忽然脑门一热，想要娶金磾儿后宫的时候--论年纪，金磾都能做汉武帝儿子了。

西边的群臣很快达成了共识：“也只有周襄王这种几乎亡国的昏君，才做过以自身和亲，娶狄为后之事，后来狄后果与叔带通作，几乎颠覆了周室社稷，匈是欲效昔狄周之事啊。”

“诸卿多虑了。”刘询大笑，打消了他们的担心，心中则暗暗道：“朕又不是西安侯，不好胡姬。”

“从匈之议纳其公主自然不可。”刘询给集议定了基调，今天他要学一学孝武皇帝，先不开中朝小圈子会议，而是让群臣广泛讨论。

“但匈请平之议，诸卿以为如何？”刘询扫视诸卿，车骑将军张安世没有说话，任弘也如同定了一般，万年老三的前将军韩增只好出列道：

“匈为害久，可因其坏，老单于死，新单于尚未稳定国中，举兵灭之。”

“龙额侯此言不妥，兵者，国之大事也，焉能妄动？”立刻就有提出反对，却是近来被刘询从小小谒者升为“谏大夫”的兰陵萧望之。

萧望之近来比较受天子赏识，他也不怕韩增位高权重，说道：“陛下，《春秋》有载，晋卿帅师侵齐，闻齐侯卒，引师而还，君子不伐丧，谊足以动诸侯。”

“今老单于新丧，而新单于慕化乡善，遣使称弟，复请和亲。我若乘丧伐匈，是乘而幸灾也，匈必定奔走远遁。不以义动兵，恐劳而无功。即便不欲和亲，也应答应请平，遣使者吊问，这才是礼乐之邦的气度。”

“此言大善，出使匈的使者，不如就让萧大夫去吧！靠着萧大夫三寸不烂之舌，以仁义说之，必能使单于臣服，倒戈卸甲，举国来降，此德之盛之。”

杨恽那难听的公鸭嗓响起，他很看不惯魏相、萧望之一党，觉得其假仁假义，言语间满是讥讽，出列道：“戎狄豺狼，不可厌也，高后及文景时，匈气焰嚣张，在国书上屡屡羞辱，和亲不过数年便悍然犯边。”

“而到了世宗皇帝时，匈中衰，故屡屡加以请求和亲，以麻痹大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