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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脆响，忽然在辽东汝州某处庄园的暗地下响起。

骨裂清脆的声音，在幽的地牢里听起来分外的瘆。

一根木棍哐当一下扔在地上。木棍上斑驳的颜色，乍看像是纹路。仔细看却都是殷然的血。

狱卒牛踢开木棍，扭扭脖子，掰了掰手指，咧嘴一笑道：“这骨，恁硬。”

刑架上的没有应答。长时间的折磨使他已经丧失了全部的力气。一条腿以奇怪的角度斜斜垂在一边。

地牢里只回着囚犯紊而粗重的喘息声。

牛有些焦躁。忽然抬看了看，迅速换了谦恭柔顺的表。低退到一边。

有轻轻地自台阶上走下来。

地牢上方缝隙里透出的一些微光，越过他的袍角。那是极其华贵的紫色，妆花明锦质地，暗花四合如意连云纹，间饰如意、金锭、方胜、古钱、犀角暗纹。以浅金线绣神兽纹样，兽尾以银丝织就鱼鳞纹，凶兽纹样从劲健窄瘦的腰身一直延伸至平直的肩，在肩以镀金黄铜五爪件扣住，垂下重紫玉缎披风，流水一般一直倾泻至地，步履间隐隐露出袍摆更为华丽的八幅海水江崖祥云纹饰，越发显得华贵威重，身姿颀长。

顺着他线条优美的颈项延伸向上，看见的却是银白的面具，一直遮至额，额肌肤莹洁如玉。

四面的牢丁和负责刑讯的牛马面，都垂下。

“使主。”

来很随意地嗯了一声，走到刑架前，一根手指抬起犯软垂的颅，那是一张中年的脸，受刑之后的面容憔悴却依旧狞狠，只是这狞狠在看见面具男子的那一刻，便瞬间消逝，眉眼之间细微的惊恐一闪而过，整个不可控制地发起抖来。

面具男子却像观赏美一般观赏着这张脸，笑道：“想不到杨大这般有志气。”

那嘶哑地道：“我忠心耿耿，无愧于王。”

“可是有说你身为辽东王宫宫军都督，却在王宫禁卫中安私，并联大乾朝廷，有不法来往，在你府中，也搜出了不少盛都名产，你怎么解释，嗯？”

“汝州望族，谁家里没几件盛都名产？那所谓私，我根本不知道他和我有远亲关系，来自盛都。”那悲愤地道，“你们这些无良鹰犬，罗织罪名，构陷忠良，你们才该下地狱！”

他忽然挣扎起来，铁链在空寂的室内啷当作响，碰着了断腿，他发出一声惨呼，却又恨恨吐一淤血，骂道：“尽管使出你们的伎俩！爷爷我说一个字便是你孙子！”

“我可没你这么大的孙子。”面具男子摇，低看看这的断腿，啧啧一声道，“忒惨了点儿，牛，杨大是尊贵，你怎好如此粗鲁。还有，这狱中寒冷，如何就穿这么点？快拿点粗麻布来。”

牛便殷勤去找麻布，片刻捧了来。

“这样披不住啊，再拿点胶来。要那种最黏的鱼胶。天可怜见，受了刑流了血，一定很冷吧？”

他语气温柔关切，那杨大反而无措了，怔怔地看着他。

绣衣使是辽东王麾下一支秘密侦缉报机构。不属于任何职级管辖，直接对辽东王本负责。除了搜集境内外军政，暗中护卫大王之外，还享有对百官的监察提告秘密审讯之权，向来是辽东王手中带着暗刺的网，生着铁爪的鹰，王驾麾下百官，闻其名而丧胆。

这个组织原本叫例竟门，意思就是进了以后照例完蛋的意思。后来大王嫌弃血腥气和气太重，给这个组织的亲自定了锦绣蟒袍的制服，好添些堂皇之气，又改名叫绣衣使。

绣衣使的成员，大多从民间搜罗各方才能。负责行动的骨力量，则选取无依无靠的孤儿自幼培养，以养蛊的方式百里选一，所以员个个悍。

眼前这位神秘的使主，没见过他的长相，也没知道他的来历。只知道他也是孤儿出身，在组织内挡杀神佛挡杀佛，逐步爬上高位，而他接任使主还是近年的事，他接连救过大王三次，受大王信任。在上任使主遇刺身亡后，便被越级提拔。而他也不负大王重，上任不久，便不怕麻烦地设立密闻匣，鼓励全民密告，自己带领属下夜甄别查办，由此揪出了好些隐藏在汝州的细作和居心叵测者。

杨雄是宫卫都督，本是极受信任的大王近臣，但这样的要紧位置，难免为王者所忌。一旦事涉谋反，必然会受到严查。

落到绣衣使手里，杨雄也不敢抱什么期待，此刻看见这位名声血腥的使主竟如此体贴温柔，心中寒意反而更甚，眼睁睁看着那些在自己身上刷了一层厚厚的黏胶，又将粗麻布裹了一层。

裹得极紧，最后还抽紧布使劲地压了压。

使主便笑吟吟看着，还亲自伸手，把黏得不平不紧密的地方按按。

又等了一阵子，虽然没有刑罚，杨雄却不觉得轻松，他能感觉到黏胶在皮肤上慢慢收缩，连带那些麻布也紧紧地似长在了皮肤上，整个身体都被扯紧，连心脏都被挤压得胡跳动起来。

这感觉十分难熬。

使主好整以暇地在牛搬来的圈椅上坐下，接过马面递来的小刀，慢慢地挫指甲。

他的手极美，修长而骨节分明，手背薄薄的肌肤色泽如雪，而指尖却是微红的，指甲晶莹似玉。

这样的一双手，只宜拨琴拂弦，执笔染香，似从未沾染污浊血腥。

周围很多，却毫无声息，狱中只游杨雄紧张的喘息和指甲被挫磨时发出的沙沙声。

未知的等待最难熬。

好一阵子之后，使主终于修好了指甲，低看看，笑道：“哎呀，裹得是不是太厚了？难受吗？”

杨雄还没来得及回答，使主已经起身。猛地抓住了那麻布预留的边角，大力一撕！

“哧。”一声轻响。

伴随一声不似声的嚎叫。

杨雄的身体猛地撞在了刑架上，砰然巨响，那条断了的腿疯狂地抖动起来，杨雄的惨叫便更加惨厉不似声，铁链哗啦啦地猛撞，他在极尽疯狂的痛苦之声中扭动成了一团怪物。

整个牢狱里的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使主退后一步，掂了掂手里的殷红的麻布，而杨雄身上的皮，已经撕脱了一大块，露出一层鲜红的来。

他仿佛听不见那些疯狂的惨叫，随手将麻布抛了，道：“杨大中气还挺足的。既然如此，我们再穿一次。”

“……不不不……不……我招……我招！”

使主并不意外地笑了笑，对牛马面挥挥手，便信步出了牢房。

又过了片刻，牛小碎步地捧过来一张带血的纸。

使主戴着手套的手接过了纸，笑道：“辛苦，终于可以差了。”

牛惶恐地道：“属下等无能，都是使主出手才能竟功。”

使主一笑：“都是兄弟，分什么彼此。这事儿早些了结，好歹大家能够分些银子，晚上早些回家抱婆娘睡觉。”

众便都笑了起来，十分恭敬地看他一路上去，继续后续的工作。

上郎朗晴，雪后初霁，满眼的洁净明朗。

他特地在路边的雪地上站了站，让那冬风吹散身上萦绕的血腥气，才出了这个看起来不起眼，其实却是绣衣使秘密审讯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