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到了底，她却因为落地太重，崴脚了。

跌落在软绵的青地上，铁慈愕然四顾，刚才那窝蛇虫呢？

青之下是黑土，方圆几丈之内都无蛇虫。

但铁慈凝足目力再次往自己身下看的时候，她猛地跳了起来。

一窝虫子就在自己身下钻来钻去！

跳起来再看，虫子又没了，还是青土地。

如此几番，铁慈忽然顿了顿，她隐约明白了，却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目光转到四周，面前就是野树枝，散落的石，青黑色的崖壁，她凝足目力仔细看那崖壁，然后看见了里面岩石的肌理。

再然后一只飞鸟经过，她看见了鸟骷髅。

透视。

她的天赋之能，竟然开启了！

虽然是天赋之能中传说最弱的一项，但铁慈已经被狂喜没顶。

有没有天赋之能，对她实在太重要了！

那是一个国家，整个天下，济济万民，她和父皇从此能够立足的一生！

跳崖果然都有奇遇，狗血诚不欺我！

铁慈兴奋了一阵，又试验了几次，然后发现自己的透视之能还不熟练，集中注意力看极近距离内的东西比较容易成功。

她兴奋一会，忽然听见嗖嗖的声音，抬一看，正见一条黑影，和她先前一样，自上而下，踩着崖壁上的剑炮弹一般冲来，却在离她还有两三丈的距离处停住，然后开始往崖上倒退，每退一步，收一柄剑。

铁慈：“……”

糟，居然还能这样断后路。

那动作极快，边退边收，很快收了一大把，上方吊下一条绳子，他把刀剑捆在绳子上，绳子就吊上去了。他继续往上收。

铁慈先前狂冲而下没有注意那剑的格局，此刻才发现，那剑的位置是一柄比一柄稍稍偏离，不知不觉已经转到了另一面崖，而她带来的此刻还在另一边找找工具下崖，完全看不到换个方向有在收剑。

最下端的剑还在，对方并不打算冲到她面前，留了几柄下来，铁慈看那剑被依次收走，一跃而起，却又瞬间跌落下来——受伤的脚踝，已经撑不住再一次的剑尖渡越了。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路辗转，当着她的面，不急不忙收走了所有的剑。

这脑和行事，简直是朵奇葩。

山间雾气逶迤，那又蒙面，她始终看不清那的脸，用足了目力有时候看见的还是骨架，只能感觉到对方身材颀长，很是好看。那影在淡云软雾间逐渐化为小点，最后即将消失于她视野前，忽然低对她看来。

隔得远，但铁慈依旧感觉对方是在看自己。

她看见那抬手，指尖似乎在唇间轻轻一按，然后十分潇洒地向她一扬，一个转身不见。

铁慈盘坐于地，愕然半晌。

这不是飞吻么？

谁会这个动作……

半晌她再次跳了起来。

那个大海上死勒索偷东西还要和她打架的钱鬼！

……

这边铁慈被诱困在山崖下，登州兵下崖寻找无心再追渊铁。那边萧雪崖已经到了海威卫关卡。

关卡的门官已经不是先前接待慕容端的那位，那普通的城门小官诚惶诚恐地开了门，萧雪崖却凝视着另一个门。

侧门的门边有擦痕，门轴还被撞坏了一些，痕迹很新鲜。

萧雪崖拨马过去，门官神色紧张，匆匆跟了过去想要阻拦，却被萧雪崖的部下用马鞭轻轻巧巧就拨在了一边。

浩浩的队伍从侧门过，关卡内还有两排房子，是给守卡士兵居住的，萧雪崖正要下令搜查，蓦然廊檐下走出一个灰衣，冲萧雪崖作了个长长的揖。

萧雪崖一见他，浓眉便皱了起来。

那双手奉上一封信笺，萧雪崖沉默着看完，眼睫低垂，令看不清他的神。

灰衣垂首道：“夫如今就在百里外青阳山清修，公子既然碰巧经过，不如这就随小前去请安吧。夫可是思念公子多年了。”

萧雪崖沉默了半晌，忽然道：“屋子里有什么？”

灰衣依旧垂着，就好像没有听见他的问话，“多年未见，机会难得，公子依旧打算匆匆擦肩吗？”

萧雪崖又沉默，半晌道：“军务在身，恕难从命。”策马上前一步。

灰衣侧身再拦。

“老爷有句话，着小带给公子：公子自幼志向高远，家族亦不曾束缚公子，诸般想望，一力成全。哪怕这次您执意弃了三边重军前去东南，老爷最终还是允了。家族不求公子助力，但望公子也存下三分良心，想想自己的来处去处，莫要负了家族才是。”

他说得十分痛心恳切，萧雪崖静静听了，一边听一边向内走，最后在院子里站下，指着一排被布盖住的大车道：“里面是什么？”

那灰衣呛了一下，没想到自己发自肺腑说了这许多，这竟仿佛没听见。顿了顿，冷声道：“那是即将给夫送去的补品，很多药物珍稀不能见光见风。”

萧雪崖一点，道：“打开。”

“公子！”灰衣上前三步，厉声道，“您忘记了吗！是谁当年难产三三夜，拼死生下了您！是谁在老爷那一堆姨娘算计下保下您，由此伤了根本！是谁不嫌弃您幼时语迟木讷，亲自教养培育您！是谁为您延请最优秀的武师，成就您今伟业！如今她衰病多年，行将就木，远离亲族于山间休养，夜只盼能见子一面。您便多年不回不问辜负恩，总不能连她维持命的药也要毁了吧！”

挑帘子的士兵们惶然停手，回望萧雪崖。

萧雪崖立在那里，依旧笔直如青崖，然而那般久久的伫立，恍惚里便如覆雪的崖，垂霜的树，落了满身的萧瑟。

庭院里都是他的亲信军士，都指挥使司的军队留在院子外，满院寂静若无。

半晌之后，萧雪崖跪下，向着青阳山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三个。

如玉山倾倒，身在尘埃而不染尘埃。

他跪下的时候，满院士兵露出骇然神色，随即齐齐低。

灰衣在初升的光下微微打了个寒战。

萧雪崖再次站起回身时，光利剑般从他眉端掠过，他的目光依旧淬炼如刀锋。

他道：“打开。”

车门打开那一霎，先是落下一些药包，然后堆得太满的渊铁哗啦啦倒了一地。

萧雪崖凝视着那些刀剑，眉间掠过一丝真切的苦痛之色。

灰衣倒不打战了，站在一地刀剑间，直直地面对着他。

一脸“你看着办吧”的随意神色。

近乎死寂的沉默里，萧雪崖一挥手，士兵们便活了，他的副将急急下令将那些马车从后院赶了出去。

一个士兵收拾了那些落地的刀剑吃力地抱在一起，走在最后的萧雪崖忽然一抬手，从那堆剑里抽出了一柄，看也不看，向后一掷。

剑在半空中出鞘，光下青光凝练如游龙，当向灰衣扑下。

灰衣骇然后退，剑夺地一声钉在他脚下。

萧雪崖的声音从前方传来，“给你们老爷留个纪念。”

“告诉他，渊铁珍贵，得这一柄，于他已是勉强。知足不辱，知止不殆，贪心太过，小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