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臂笑道：“指挥使暌违久矣。”

狄一苇道：“指挥使别来无恙？”

夏侯淳笑：“别，我这指挥使哪能和你这指挥使比，就一皇城里捡砖补漏看大门的，您别寒碜我了。”

狄一苇掸掸旧的农衣裳，道：“确实，你可没我狼狈。”

夏侯淳便不笑了。

“还没谢过夏侯指挥使相救之恩。”

夏侯又笑眯起眼睛，“所以，你就以泄露皇太行踪，假传消息为报？”

狄一苇毫无愧疚之色，道：“夏侯指挥消息灵通。”

夏侯淳哼了一声，“为什么？”

狄一苇出事当夜，他潜伏在侧，后来见赤雪跟了上去，怕赤雪出事，也一路跟着，并在赤雪出手的时候帮了忙，但这几天他听见一个消息，说皇太假托历练学生身份，来了永平大营，并且被派往别处做斥候，如今听闻狄指挥使被冤，正要赶回永平，正式视察永平军。

这意思，就是皇太会及时赶回，为狄一苇撑腰了。

他一听，就知道这消息是狄一苇放的。

除了她，别就算发现皇太行踪，也不会四处散布，只会秘密部署。

先不说狄一苇是怎么在被押时还能放消息，她放这个消息可不就是拿了皇太做靶子，吸走黄明等注意，好为自己回永平军减轻阻碍么？

还面不改色地骗救命恩。

夏侯淳盯着赤雪，狄一苇让她伏在自己膝上，苍白的手指轻柔地穿过她的黑发。

夏侯淳盯紧她手指的眼神，却像猛虎在看着另一欲待攫取猎物的母狮。

赤雪一腔丹心，要救指挥使，却不知道这子冷心冷骨，眼中向来只有军队家国和大局，一边承着皇太属下的恩惠，一边还要算计着皇太。

只为了她自己能卷土重来。

她还把赤雪制住，一方面好继续蒙蔽她，另一方面也是在要挟自己。

夏侯淳磨了磨牙，是他疏忽了，该知道一介子能登上指挥使之位，统率万军，就绝不会是个好东西。

“之后便烦劳夏侯指挥使暗中保护我们一程了。”狄一苇毫无愧色地道，“毕竟我早拿回军权，才能更好地迎接皇太啊。”

夏侯淳呵呵一声。

虽然很气，但是他还真的不能拒绝。

他笑道：“是啊，您做了这么多年指挥使，到来却要靠咱们来相救，我们这心里也怪不落忍的。您放心，一定送佛送到西天。”

狄一苇就好像没听出这话里的刺，一脸无辜地冲他拱拱手。

夏侯淳翻白眼，感觉自己这回遇见了对手，皮笑不笑地也回了个礼，抱着臂晃出了狄一苇的视野。

他走到一处隐蔽处，吹了声鸟叫，不多时各处便探出一些灰扑扑的脑袋，有些是九卫的，更多的却是年轻的士兵，那些士兵七嘴八舌地道：“夏侯指挥使，我们指挥使怎么样？”

“好滴很，好滴很。”夏侯淳憨厚地道，“你们指挥使说了，多谢你们这么赤胆忠心，但是擅自离营是死罪，若被发现和她勾连对你们不好，让你们回去。若你们不回去，就把你们托付给我照顾着。”

士兵们急忙道：“不回去！我们跟着指挥使！她回永平军我们去永平，她还乡我们去给她种田！”

“我出营的时候我们将军其实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我们兄弟几个走了，指挥使放心着，心其实在呢。咱们谁也没信那什么通敌叛国罪名！”

“对对，我也是我们将军放走的，指挥使戎马一生，不能让她含冤逃亡，身边连个自己都没有。”

夏侯淳慈祥地道：“都是些好孩子。你们放心，我们太也知道指挥使忠心，一定会想法子帮她洗清冤屈的。”

士兵们又七嘴八舌地感谢，表达了对太的感激和忠心。

夏侯淳摸着下，嘿嘿地笑一声。

……

西戎王城察那，依靠着连绵的群山，在原之上矗立。

王城的城墙高大宏阔，因为西戎比较缺水的关系，并没有护城河，但是守卫严密，来往巡视的士兵不绝。

排队进城的当中，一行一看就是大乾那边来的商队很是引注目。

因为国内形势复杂，和大乾的通商也暂时中断了，便是最常见大乾的察那，也很久没有看见大乾行商了。

那群行商戴着本地戴的巾，蒙着脸，老老实实的排队，并在守城士兵查验时，拿出全套的文书。

这队自然是铁慈带领，她受狄一苇委托来西戎国内查探形势，狄一苇自然给她备齐了所需要的通关和身份文书查验。

更不要说西戎王城内还有前来迎接认领，塞足了好处，守门士兵手一挥放行。

商队中一，身形高大，十分沉默，经过城门时，眼睛盯着城墙和墙根。

那里墙缝中，隐约有些黑色的痕迹。

他的眼神太重，守门士兵疑惑地看过来。

铁慈伸手拉了拉鹰主的衣襟。

鹰主回，巾下神平静。

铁慈安抚地拍拍他的肩，笑道：“你看这王城好高大宽阔。”

此时两已经进城门，鹰主看一眼前方延伸开的长路，长吁一气，轻声道：“已经不是我的了……现在我只有你了。”

铁慈一笑，摇摇，“不，你还有无数友朋，而我，我还有天下。”

她顿了顿，道：“还有我最在意的那个……愿他一切都好。”

……

“啪。”

响亮的鞭声，回在暗的囚室内。

声响长长地传出去，门看守的狱卒面无表，心里暗暗叹了一声。

这次关进来的，可真是个硬汉。

三天了，用尽了刑罚，牢里的浸泡了盐水的牛皮鞭、带倒刺的钩鞭、乃至打下去就会骨折的铁鞭都用过，昏过去就泼盐水，醒过来继续打，牢于刑罚，专捡那厚却极痛的地儿下手，一般硬汉都挺不住的各种花样手段，那生生熬了过来。

熬过来也罢了，一声惨叫一句求饶都听不见，审问的从早到晚磨了嘴皮子，都没法叫那开。

长而幽的牢狱里，最里的刑室内，沉积了无数鲜血的刑架上一片斑驳的黑，衬得被锁在上的一色苍白。

“哗啦”一盆水当泼下，慕容翊幽幽转醒。

泼了水的执刑并没有走开，手按在刑架上，在他耳边低声而急促地道：“使主……使主……”

他凝视着慕容翊碎的衣衫下那些狰狞翻卷的伤，和穿过肩骨的巨钉，眼底掠过不忍之色。

慕容翊慢慢睁眼，吸一气，道：“闭嘴。”

那绣衣使立即住嘴，却又低声道：“……别……别真打了吧……”

慕容翊道：“你方才的……冰水里……没加盐……”

绣衣使道：“不能再加盐了！您熬不住怎么办！”

慕容翊闭上眼，低声道：“别作假……作假了被发现就前功尽弃……我猜……快了……老东西快来了……”

绣衣使咬咬牙，拎着水桶退后。

使主不允许受刑作假，他也只能尽量选择非要害处下手，趁无注意悄悄给他处理下伤，给他喂几颗养元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