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盒子比起来，那盒子朴素得鹤立群。

而那献上盒子的官员，低着，看不清脸，只看见微微颤抖的肩。

铁慈招手对内侍示意，内侍会意，将那盒子端了上去。

方纳言眼角余光看见这个动作，脑中轰然一声。

他又要受羞辱了！

心中不禁涌起悲愤之气。

那一堆好东西她不看，偏要看他的盒子！

他受的羞辱还不够吗！

方纳言绝望地想，等下盒子一打开——

罢了，若受申斥，他便在殿上直言谏皇储大办寿辰，靡费国帑，劳民伤财！再挂冠求去！

铁慈看一眼端到面前的盒子，木质一般，雕工也一般，粗糙素朴，和身边的一切格格不的感觉，让她想起方才那官员清瘦颤抖却依旧端平的肩，以及已经洗得发白的官服。

底下官员们翘首望着，很多眼底带着看好戏的笑意。

铁慈打开盒子，取出那绣布和书卷。

众臣看见居然就这两件寻常家东西，都不禁愕然，纷纷向方纳言看来。

方纳言紧紧闭着眼睛，等着听接下来的嘲讽甚至是天子之怒。

却听上一个声音，温和婉转地道：“这绣工当真了得。”

语气微带惊喜，仿佛那手绣的经书当真绣工令她惊艳一般。

方纳言愕然睁开眼睛。

群臣看不见那卷上绣工，只看出绸布普通，此刻听铁慈这语气，不禁迷惑了。

殿下从一开始到现在，态度都是礼貌却平常的，还是第一次语气如此惊喜，这得是什么样的大师绣工？

天工神秀辛九娘？还是拈云绣坊的主？

前者是名动天下的绣娘，后者是久已不出山的刺绣界的名家。

铁慈又认认真真地翻看那手抄的经书，展颜笑道：“好字。”

众又猜，这得是谁的书法？号称书圣的柳大家，还是书画双绝的龚大家？

方纳言身边，先前嘲笑过他的一个官员，悄声道：“想不到方兄如此大手笔，愚兄惭愧啊。”

方纳言：……那倒也不必如此。

他抬，第一次看清楚殿上的少。

看见她笑意朗然，眼神明净，对他微微颔首，道：“方卿有心了。这份礼物孤甚喜之。赏。”

便有内侍托着托盘下来。

托盘上祥云如意的锦囊微微开，里金锞子金光微露。

很实在的赏赐，他在瞬间便想到了自己拖欠了两个月没的房租，快要没钱抓药的老母和吵着好久没吃的弟妹。

在此之前，他听说过皇家的赏赐，讲究尊贵稀罕，大多是器具书画，不好变卖的那种。

皇太这是看出了他的窘境，不仅挽回了他的自尊，还用这样不动声色的方式体贴了他的窘迫。

她是天上云，众生于她如脚下尘埃，便偶一垂顾，也有无数军国大事等候她的筹谋，他从未想过，她竟然连他这样一个微末小臣的困境，都能细心地看在眼里。

方纳言想起在都察院听说的太殿下的种种不堪，想起之前自己的想法。

他心中叹息一声，双手接过赏赐，躬身。道：“臣，惭愧。”

铁慈不过笑着挥挥手罢了。

她看得见方纳言的感动，毕竟对有些文来说，尊严本就比什么都重要。

但她此举并不是为了市恩拉拢，倒也并不在意他的想法。

说到底，朝堂这些年给萧家搅合得乌烟瘴气，耿介清正之士越来越少，能保护几个，就保护几个。

坐在高处，其实早就将底下的小动作看得分明。这朝堂之上，有时候就像师父说的课堂，堂下的各种小动作，还以为堂上的看不见。

她就见过武将偷偷打瞌睡，文臣偷偷歪对武将那边放好栽赃。

礼物流水般从眼前过，她的灵魂一分为二，一半端着皇储架势含笑阅览，一半托着腮懒懒想，慕容翊快要气死了吧？他那么现的，什么事都要掺和一把的，她这正儿八经过生，他却来不了，送不了，一定在跳脚骂吧？

底下正滔滔不绝说贺词的官儿忽然一怔。

看着上面，面露痴色，忘记言语。

不只是他，周围的很多臣子都面露惊异之色，看着铁慈。

铁慈醒过神来，愕然摸脸，怎么了，她流水了吗？

铁俨在她身侧微微倾身，道：“崽，这是听见什么了这么高兴？父皇怎么没听出来？这家伙明明满篇废话，都快听睡着了。”

铁慈更加惊愕，指尖触及两颊，微微一顿。

笑纹未散。

她竟莫名发笑了？

她默然半晌，只好道：“甚得孤意，赏。”

小官儿欢天喜地地谢赏下去，一边接受众艳羡贺喜一边想，方才说了什么让皇太这么高兴来着？

哦，好像在夸皇太威武雄壮？

嘿，他家老师还说这词儿不妥，哪有不妥？这不妥得很么？

皇太就是威武！就是雄壮！

和他好的一个官员拉住他，悄声道：“兄弟，方才说了什么让太这么欢喜啊？我在后没听见，你也教教我，我也讨太一个赏去。”

“简单！夸太威武雄壮就行了！”

“……”

取经的官员迷惑地抬，看看上纤细高挑笑意温和的子。

哪里威武？哪里雄壮？

……

铁慈现在充分理解了师父说过的课堂之上老师的心。

堂下的做小动作，堂上的也很心累啊。

听这群官儿毫无平仄起伏的重复贺词，和老师抽到了不会背书不会答案的后进生心一样一样啊。

真想学学师父说过的那位雍正皇帝，对这群罗里吧嗦的王八蛋们说：孤真不知道该怎么疼你们。

好容易献礼环节结束，一声开宴，群臣去了东侧殿，官员眷们则在西侧殿开席。

本来外命宫领宴，一般是在皇后的坤宁宫，但如今皇后早早薨了，铁慈是皇储，宴席就开在承乾殿，外命们也有了进皇宫主殿的机会。

这也是铁慈的意思，男能进承乾殿，自然也能进。

眷们不参与殿上献礼，只管吃喝。铁慈往东侧殿去的时候，看见无数少在屏风后探探脑。

铁慈有点发怵，这些不会都是妙辞社的成员吧？

那种恨不得能按她和慕容翊的眼神，着实有点吃不消。

东侧殿敬过一酒，西侧殿露出来的脑袋越来越多，东侧殿很多大臣转看见自家儿如此不体统，越来越坐立不安。

铁慈赶紧端杯笑往西侧殿去，心想自己再不去，这些小姐们回家保准得挨训。

见她过来，满殿眷站起迎接，大多目光亮亮。

主持今宴席的静妃和端妃也笑着起身。

端妃容氏，便是容溥的姑母，容家势盛，她在这后宫却十分谨言慎行，也不和娘家多来往，确实是个端庄儿。

因为皇后早早薨了，静妃又是个立不起来的，所以但逢大场合，还是这位真正的世家出面来帮衬着。

大乾这一朝的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