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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自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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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挑眉抿嘴,心照不宣地笑起来,窗外的雪大得像白鹤抖落的羽毛。最新地址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 Sba@gmail.ㄈòМ 获取

那妮子又问三:“二老爷从前洁身自好,不是这样的吧?”

把嗑的一把瓜子壳也丢进炭盆里,腾得窜起一缕黑烟,“男没开荤前易守得住,一旦尝过滋味后,就难再把持住了!”又问:“二爷在上海,不晓会不会回来过年?”

“大抵不会回了!”三接下话:“这里又无什么值得留恋的……”

还待要说,蕙霞掀帘探进半身来,“老太太叫们过去。”又朝桂音她们说:“老太太吩咐,姨们剥黄豆也有一早晨,怪累的,回去歇着吧!”

冯氏几个连忙起身扯袄裙,抬手捊鬓边碎发夹至耳后,紧跟着走出去。

珍兰抠着自己的指甲尖儿,抱怨才染的红都褪色了,又朝桂音笑道:“我让陶妈蒸了桂花糖年糕,随我一道去尝尝!”

桂音垂颈不理睬,她也不恼,似笑非笑地弯起嘴角,披上貂毛斗篷由秀琴扶着率先打帘迈出了槛。

离开,陆陆续续没半刻,只余桂音落在最后,她这才站起走至桌前,顿了顿,将那份揉皱的报纸拿起抚平,赫然目,便是许二爷和个穿旗袍的婀娜子,站在街亲密相拥,黑白双影清晰地刺眼,想骗自己都不行。

她慢慢叠成豆腐块,拢进袖里。

出了房,一子挟风带雪的冷气直往面扑,赵妈撑起青布油伞遮住桂音,彼此一路无话。

穿过茫茫园子走进楼里,桂音瞧见谢芳走在前,上前几步追上她,摒开赵妈,似不经意地问:“妹妹识字么?”

谢芳点,“识得一些。”

桂音拿出报纸递给她,“上面有二老爷的新闻,我不识字,你念给我听吧!”

谢芳接过就着廊前的灯光细看,稍顷有些踌躇地说:“都是些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当不得真。”

桂音笑了笑,“我不当真,怎会当真呢?只是好奇而已。”

“你别往心里想,二老爷不是那样的,待他回来说明白就是。”谢芳把报纸还给桂音,看她的脸色略透些青白,倒还算平静。

桂音摇摇,抿嘴勾起笑容,随手把报纸递给赵妈,让她拿去生火盆子,管事送来的都是湿炭渣碎,难点燃,弄得房里烟雾腾腾的呛

终于晓得自己为何处境这般艰难,许二爷玩腻旧喜贪恋新欢,只有她是最后一个晓得。

珍兰诚不我欺,在这古霉重的老宅子里,所有都学会看碟下菜。

失了丈夫倚仗的小妾,上至老太太,下至丫婆子,都可以变着法子把你作贱得生不如死。

她轻推了推谢芳,呶呶唇,“大老爷等你呢。”

谢芳急忙回首看,果然许建彰坐着椅守在门前,她颊腮泛起红晕来,眼睛闪闪发亮,走两步又觉难为,扭身挽住桂音一起。

“外面冷不冷?”建彰语意温和,一面拉住她的手,觉得冰凉,整个攥进掌心。

谢芳嗯了一声:“外面雪下得很大。”脸更红了,手任由他牵着。

建彰仰颈望向搭手见礼的桂音,忽而眸光微睐,她发上戴着一枝银镀金镶宝点翠牡丹戏凤簪子。

“等廷彦回来吧,再耐心些!”他素不常于兄弟妻妾多言,一为避嫌,二为免祸,点到为止,让谢芳推他房。

桂音掀起棉帘,赵妈开着窗在燃火盆子,灰浓烟色滚滚,火星亮了又熄,她脾气本就易,一来二去,赤红双目跳脚骂:“杀千刀的坏种,等二老爷回来,看不生剥了你们的皮。”

可怜的赵妈,与她一样蒙在鼓里。

她被熏地清咳两声,拽紧斗篷慢慢坐到梳妆台前,看着铜菱镜里的自己,削瘦、苍白、无神、焦惶。

拿起香扑子把脸搽得雪白白,再取了胭脂抹得嘴唇鲜红,掌心还余些,索眼皮连颧骨都擦红了。

这副模样像极了那些枯守宅里的老姨们,不像,鬼不像鬼。

她欣赏了许久,先是咯咯地笑了会儿,然后清唱起来——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忒看的这韶光贱!

铜盆子里的火苗终于簇簇燃烧起来,赵妈抬手抹一把沾满脸黑灰,眼睛酸涩直流泪,嘴里赞叹:“姨唱得好!”又骂:“等二老爷回来收拾你们!”

*

落了整的飞雪至晚间渐渐停了,一丸白月吊在乌黑的天空,树影子斜斜映在凄清月影里,四寂无声,青石板路覆了雪,绣鞋踩上嘎吱嘎吱,在空旷的园里回声分外清亮。

桂音提的灯笼被一阵风扑灭,她略站了站,待眼睛适应了夜色,继续往前走。

抽开门闩,东西两排小楼夹一条穿堂,剥漆红窗紧阖,黑漆漆的。

冬季短夜长,孤独的孀们早早了梦,偶尔有两扇窗漏出鸭嘴黄的烛光,是老姨起身的咳嗽吐痰声,床板咯咯作响复又躺了回去,伴着一声苍凉而绵长的叹息。

秀琴手在衣襟里,慢腾腾从房里走出来,看见桂音掩嘴打个呵欠,嗓音懒散问:“二姨大晚上不睡觉,跑这儿来做什么?

“要烟。”桂音不理她话里嘲讽,取了枝金镶宝石蝙蝠簪子递上。

秀琴不接,只笑道:“这簪子姨还是自个戴吧,不值铜钿的玩意儿,老早咱心善抛不开面子,算是半送给你抽,可现膏子市面一贵过一,她哪有闲钱再供着你这尊佛哩,上回就同你讲过,要银钱、现成的银钱,你偏就听不进耳里去,让我还怎么说你!”

桂音抿抿嘴唇,“我的银钱都给了你们,现只有戴的这些玩意儿!”

秀琴叹了气,“原以为二老爷的姨定不缺银钱花,哪想竟寒酸成这副样子呢,早知招惹谁都好的,就不该招惹你这穷鬼。”

桂音面沉如水,自取其辱已经够了,转身便要走。

秀琴却又上前拦住她去路,笑嘻嘻道:“姨怎地气还这么大,气大了苦得可是自个,与你玩笑呢!”指指她上的簪子,“瞧着还值些银子,就拿这个换吧!”

说着,她从袖笼里取出个用黄薄纸包的膏子,圆厚大小似芝麻烧饼般一块。

桂音抬手拔下簪子,是离京时许二爷进她发髻里,他说:“我送你的这支簪,可不许丢了……更不许卖了!”

世事本就无常,更似纸薄,他能弃她如敝履,她又何必珍留一支簪来戳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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