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误会，揭过便算了。”

顾青起身长揖道：“多谢殿下宽宏大量。”

济王笑道：“无妨，朋友终归比结仇好，对吧？不过……青城县那位姓蔡的豪绅，还是要请那位县令放出来，从此各自相安无事，本王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顾青垂道：“不过分，臣这就给县令修书，让他放。”

万春公主忍不住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呀？”

济王与顾青飞快换了一记眼神，济王笑道：“一点小事，不值一提。万春皇妹，王府管事今在东市买了一只波斯猫回来，此猫灵巧轻盈，温驯柔顺，颇为可，皇妹要不要玩赏一番？喜欢的话，送你也无妨。”

万春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力，点笑道：“好呀好呀！”

顾青识趣地道：“臣再谢济王殿下宽宏，谢公主殿下引荐，臣告退。”

离开济王府，顾青神郁地走在大街上。

事算是解决了一半，济王已答应不追究此事，但顾青却对宋根生没信心，以宋根生的子，纵然济王不追究，宋根生也不会善了。

所以严格说来，事根本没解决，宋根生若不愿善了，顾青在长安上蹿下跳做多少事都是无用的。

凭良心说，济王的态度算是很不错了。没有那种狗血的摆出趾高气昂不死不休的架势，也没有居高临下颐指气使的张狂跋扈模样，顾青与他见面从到尾他都表现得温文有礼，尔雅君子一般。

这才是皇子的正确态度，受过良好教育的样子。

能够不假思索地原谅宋根生的所为，无非是因为顾青的身份，顾青在长安城已薄有声名，与杨贵妃和杨国忠的关系也不错，济王作为一个争储毫无希望的闲散皇子，自然不愿与未来可能飞黄腾达的少年郎轻易结怨，再加上顾青主动登门请罪，姿态已摆得很低了，济王有了面子，于是淡然恕过。

现在的麻烦是，济王不追究了，宋根生却不愿消停。

一边是失地农户家亡，一边是宋根生即将面对济王这个阶层的疯狂报复，“仁”与“义”，如何选择？顾青的心很矛盾。

回到家后，顾青将自己关进书房，沉思半晌，终于还是提笔写了一封信，劝宋根生息事宁，马上放，莫与追究。

信上顾青还添了几句话，他告诉宋根生，有些事太严重太麻烦，不可粗鲁地一刀斩断，最后不仅事不成，还会反噬其身，徐徐图之方为正道。

写完信后，顾青吩咐管家找了一位善骑之，许以重金将信夜不停送往青城县衙。

做完了这些，顾青独自坐在书房里发呆。

这封已经送出去的信，顾青心中仍有愧意，他还是选择了保宋根生的命，那些失地的农户，顾青只能选择放弃。

顾青终究还是太弱小了，如今的他，没有资格改变权贵阶层的游戏规则，只能默默选择妥协。

…………

青城县。

宋根生一大早便离开了县城，身边未带差役，只有张怀玉和村里几位少年跟着。

自从得罪了那位姓蔡的豪绅后，张怀玉便住进了县衙，只为保护宋根生。

出身宰相门第的她，很清楚权贵阶层一旦疯狂起来，会是怎样的腥风血雨。

尽管不认同宋根生为处世的方式，但他毕竟是顾青的手足兄弟，为了不让顾青失去这位兄弟，张怀玉不得不贴身保护他。

宋根生今离城是为了视察城外村庄的土地现状。

张怀玉跟在他身后，懒洋洋的很没神。

“宋根生，我写的信应该已送到长安了，以顾青的本事，想必很快会查出谁是这些土地真正的主，而且很快会与那位主化解恩怨，不再追究你的鲁莽……我还是那个意思，宋根生，你快把那个姓蔡的放了吧，否则顾青在长安为你做的一切等于白费了。”张怀玉跟在他身后无奈地劝道。

宋根生微笑道：“先不急，张姑娘，你今随我去各个村庄走一遭，随便看看，过了今，如果你还觉得我应该息事宁，我可以听你的。”

张怀玉叹了气，这书呆子本事不见得高明，但子却是真的很倔。

村庄是宋根生离城后随机选的。

站在城门闭着眼随手指了一个方向，然后众便朝那个方向一直走。

走了一个多时辰，众终于来到一个村子，村子显得很败，鸽笼一般低矮的房屋错落在村子里，很多房子前面杂丛生，显然很久没住了。

众慢慢走进，看到那些败无居住的低矮民居后，不由惊讶地面面相觑。

张怀玉与少年们都是石桥村出来的，石桥村如今已是青城县最富裕的山村了，因为有了瓷窑，村民们的子越过越好，吃穿都变得比以往讲究。附近村庄的闺皆以嫁进石桥村为荣，在张怀玉和冯阿翁的主持下，石桥村也在有意识有计划地慢慢扩建村子，吸纳更多的迁居石桥村。

跟石桥村的繁华比起来，同样是村庄，这里却萧条败像一座废弃的坟岗。

宋根生皱眉，站在村久久不语，张怀玉神怔忪，垂沉思。

“为何不见村民？”同行一名少年终于问出了所有心中的疑问。

宋根生回看了他一眼，叹道：“因为村民已没了土地，没有土地便没了生计，留在村里只能等死。”

懵懂的少年不解地问道：“为何没了土地？”

“因为土地被有权有势的豪绅权贵抢走了。”

“土地也能抢？”

“土地当然能抢，一张地契，一把惺惺作态的铜钱，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土地从此便彻底属于别了。”

少年仍旧不解：“我可以不卖呀，不在地契上画押，别能奈我何？”

宋根生冷冷道：“我有权有势，我命把刀架在你脖子上，架在你妻子儿的脖子上，你卖不卖？你敢不卖吗？”

少年气得涨红了脸：“朗朗乾坤，没王法了吗？我去告官！”

宋根生冷笑，指了指自己，道：“大唐敢受这种案子的官，只有我一。而我，至今还冒着掉脑袋的风险，不然张姑娘为何把你们调派到我身边保护我？”

正说着，远处败的民居走出一群，他们步履蹒跚，老幼居多，青壮极少，老牵着孩子，一步一步走向村，每走几步老们都会回留恋地看一眼，然后抬袖抹泪。

沉默无声的哭泣尤令压抑。

宋根生心一紧，快步迎上前拦住了他们。

“诸位乡亲要去哪里？”

为首一名六十来岁的老打量了宋根生一眼，今宋根生没穿官服，衣裳质地颇为普通，看起来像个平凡无奇的山村少年。

老没了戒意，抹泪叹息道：“要走了，哪里有活路便去哪里……”

“诸位为何背井离乡？”

老指了指村子周围的梯田坡地，惨然笑道：“地都是别的了，我等要么卖身为，世世代代做牛做马被驱使，要么马上离开，纵是乞讨吃根树皮也要当个堂堂正正的……”

宋根生从怀里掏出一个饼，蹲下身掰开，分给两个孩子，然后叹道：“你们离开了也很难有活路的……”

老摇：“天要绝我，夫复何言？只求下一世投个好胎，莫活在这不见天的世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