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去哪里？

她可以走吗？

往哪里走？

衍邑并未醉的失去心智，说了些带着酒劲疏解悲伤和压力的话，他侧身，单膝跪地将魏岚脚心灰尘拂去，捧着她的脚丫送回床上。

“很晚了……闭上眼好好睡一觉，明天醒来……会有个好的心。”

但愿。

他逆着月光站在床边，魏岚看不清他的脸，自然也不会看到，在他长久的凝视后，狭长眼眸沁出来的一滴泪。

衍邑并未久留，拉过薄被将魏岚盖好，之后转身往客厅走。

魏岚微微撑起上半身，黑暗中望着他模糊的背影，又问了那个曾经问过的问题：

“在我之前，你过别吗？”

衍邑脚步微顿，只是一瞬，他沉闷的声音传魏岚耳中：“过。”

曾经的魏岚，和现在的魏岚。

哪怕是同一具身体，却是两个不同的。

所以，在她之前，他过别。

曾经衍邑不敢也不肯承认，可是，一想到即将要发生的事，他忽然释怀了。

魏岚雾气充满眼眶，下一刻，又勾起浅淡、了然又无可奈何的笑来。

果然。

如她所料，她真的，从到尾，彻彻尾，都是影子。

别的影子。

没什么好难过的，不用难过，早就想到的。

魏岚笑着落泪，努力平稳声线，“晚安，明天见。”

房门“啪嗒”合上，魏岚侧身面向床里侧，贝齿咬住下唇，大滴眼泪滚落，前仆后继的将枕浸湿。

失忆后的神上的压力，不公平的对待，失去孩子……

现在连唯一一个跟她有关联、愿意护着她的都是因为将她当成别的替代品，才会做出那些体贴微的举动……

这个世界远比想象中还要灰暗残酷，从未对她公平友好过。

*

“所以说，他现在就在你们手下的私马场？”

“yes， mr. gu……”

洋行大门紧闭，所有商客都已经离去，大堂木质长桌，顾朝四平八稳坐在一端，另一端，四个鹰钩鼻的洋面对面而坐。

洋们并不在意顾朝为什么那么着急的想找到衍邑，只想通过这件事，谋取更大的利益。

吐露了衍邑的线索，洋们接耳一番，最终派出一个代表，跟顾朝谈条件：“mr. gu， we……”

“在你们的国家，我尊重你们，讲的英文。”顾朝邃眼眸微眯，食指点点桌子，“现在，这里是华国，也请乡随俗，说华语。”

顾朝现在的生意大多出，销路就是洋，近乎垄断半个同行销路。

这几个洋虽然眼馋顾朝赚取的高额金钱，但也同样因为顾朝在洋手里捞钱的举措感到不满。

洋们试图说服顾朝，在华国广泛开厂，受众群针对华。

换言之，就是想从华手里捞钱。

这两年顾朝去过不少地方，英国，法国，港岛……

他见过的洋也有很多。

有好的，也有坏的，更有贪的。

当然，坏的和贪的更多。

但要说最贪得无厌的，还属眼前这几个。

顾朝对这几个洋的心里想法了如指掌，故说话并未客气。

四个洋浅色瞳孔骤缩，露出吃了苍蝇一般的神。

可他们最终将愤怒压下，努力保持冷静与理智，“好哆，古先森，嘶狮……（好的，顾先生，事是……）”

蹩脚的中文让听得耳朵疼，顾朝也并非真的想听他们叽里呱啦的说一堆条件，遂不耐烦摆摆手，“这事儿你们跟谢老板说吧，海市这边，归他负责。”

说罢，起身往二楼走。

才踏上阶梯，顾朝忽地侧笑了一声，“无论结果如何，为表示诚意，三天后在鸿海道饭店举办宴会宴请大家。”

“一定要来啊，另外，记得自备舞伴。”

这么一番周折，条件不光没谈成，他们还被推来推去的。

洋们即便再愚钝，这时候也渐渐反应过来，自己被戏耍的可能。

本要发作，听说顾朝设宴宴请，大抵是觉得还有机会，几个洋居然又和颜悦色起来。

送走洋，已经是夜里七点以后。

谢惊鸿进房间，右兰正站在桌边给顾朝倒茶。

见谢惊鸿进来，右兰眼前一亮，笑着喊了一声“小谢哥”。

谢惊鸿轻轻颔首，顺手接过右兰倒给自己的茶，拉开椅子背坐下，他望着正看窗外出神的顾朝，疑惑问道：“已经确定在马场，直接过去不好吗？多等三天，夜长梦多……”

顾朝被他声音惊醒，回过来看了谢惊鸿一眼，半晌垂下眼帘，“马场范围太大，洋太多，不确定的因素也多。”

事实上，顾朝刚才也在考虑这个问题。

他要找到魏岚，却并非只单纯的找到就可以。

他要安全的她，完好的她。

轻啜一茶水，顾朝淡淡道：“只有把他引进我们的地盘，才能最大限度确保她的安全。”

谢惊鸿这才明白，这次宴会的真正用意。

*

洋们对这次宴会很看重，而衍邑同是商盟的成员，被明确告知并要求，这次宴会他必须亲自到场。

在者，其实在洋们的心里，都觉得衍邑对顾朝而言，有着某种重要的意义，或者谈条件，让衍邑去更为妥帖。

华们自己跟自己打道，总会少许多弯弯绕绕。

洋上司发话，衍邑并不知这是一起等他落网的圈套，半点疑点都没有，当然也不会想着拒绝。

而宴会需要舞伴，衍邑并未多想就在心里决定了选。

按照魏岚的喜好挑选了两身礼服，衍邑让用袋子包起来，又单独扎了一条红丝带。

开车往回走，已经到了泉城路山下，车速却又慢了下来，最终沿着路边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