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的实际是吴三桂，中央朝廷派来的总督并无实权，总督衙门也成了流动机关，前后被搬到了曲靖和贵州。

等到吴三桂之过后，云贵总督蔡毓英把旧云南府改建为总督署，并由此沿袭至今，后来经历代总督不断修葺建设，越加气度不凡。

二一路进了后堂，此时早已经有在此布置了一桌酒菜，不过与鄂尔泰所想的不同，桌子上的菜肴并非是云南的本地特色菜，反倒是一桌江苏菜，看上去倒显得多了几分清淡。

杨名时笑着介绍道：“毅庵，你是北，今天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品位一番老夫家乡的江菜。”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鄂尔泰脸上带笑。

二相互客套了一番，随后便坐在了桌子上，先是一同饮了一杯酒，随后便开始畅谈了起来。

杨名时夹了一筷子红烧百叶包，细细品尝起来，接着才笑道：“毅庵，老夫虽然来云南已经三年有余，可是却吃不惯那本地的云南菜，还是家乡的这心好，才能让老夫心安几分。”

鄂尔泰也夹了一筷子，只觉得吹弹可，里面似乎还有鲜，一咬下百叶软香四溢，鲜香多汁，倒是天下一等一的美味。

“毅庵，老夫于滇黔二省经营数年，虽然对百姓并没有做到太多的实事，可是随着这几年下来，对二省状也颇为了解，也还算有些东西能够差。”

杨名时接过婢递上来的热毛巾，擦了擦手和脸，随后端起了一杯清茶，细细品了一，才缓缓开。

“滇黔二省，历来都是苗、彝、壮、白、瑶等族杂居之地，各处大小土司横行，所到之处肆意滥杀土民，劫掠商旅，勒赋税，若有不从者，动辄施加割耳、断指、抽筋、剥皮、宫阉等酷刑......由此种种，临近的官兵略加过问，便立刻刀兵相见。”

随着杨名时的一番话语，一副血淋淋的西南风图展现在鄂尔泰面前，却是让他的脸色越发凝重。

“土司之制，世有其地、世管其民、世统其兵、世袭其职、世治其所、世其流、世受其封......如此大权在握，难免会有杨应龙之辈。”

杨应龙，乃明朝万历年间的播州土司，于万历二十四年反叛，后来大明集四川、贵州、湖广八省之力，出兵二十四万，历时一百一十四天，耗银约二百余万两，才平定了这一场叛，几乎耗尽了明廷最后的财力。

杨名时自然知道这桩典故，轻轻叹气，“土司之制，终究是治标不治本之举，若是继续放任下去，西南诸地，怕是还会再出杨氏之。”

“对此顽疾，宾实兄应该有自己的一方韬略。”

鄂尔泰目光定定地望着对方，杨名时与他说这番话自然不是空来风，想必心里已经有了相关的对策。

实际上鄂尔泰猜测的丝毫不差，杨名时心里确实有相关的韬略，只是他马上要调任中枢，一腔心血若是不想付诸东流，就只能托付给后来者，而鄂尔泰正是他所看重的那个。

对于杨名时而言，他在西南的三年并不是白白度过的三年，胸中韬略自然不用多言，只是他要看后来者能否承担起这个责任，他才会决定是否将自己的心血出来。

若是来者只是一个昏庸无能的官场油子，那他杨名时只会将公事接完毕，就带着家远去京城，而西南这颗顽疾则继续保留下来，因为他心里清楚，若是后继者不能顶着压力痛下狠手，西南之局面不仅不能得到扭转，反倒会陷崩溃的境地。

所幸的是，杨名时等来了鄂尔泰，这个被雍正皇帝寄予厚望的，他望着鄂尔泰，轻声道：“毅庵，想要彻底根除西南顽疾，就需要从根本下手，老夫在西南三年，却是想到了一个釜沉舟的办法——”

“改土归流！”

“改土归流？！”

鄂尔泰站直了身子，拱手为礼，肃穆道：“我鄂尔泰来到云南以来，做的最对的一件事，就是亲自上门拜访杨大！”

“若非杨大这一席话，我还不知从何处下手，此番改土归流之举，必须将在鄂尔泰的手里得到解决！”

杨名时抚须微笑，低声道：“此事万分艰难，老夫只有建言之能，重任却是在毅庵的身上了，却是老夫有些不地道，这些是老夫在西南三年的心血之作，还请毅庵不要推辞。”

说着话的功夫，杨名时却是让送上来几本册子，只见册子墨透纸背，却正是他这三年的所见所闻，以及所思所想，汇聚成了这几册文字。

鄂尔泰接过这几本册子，心里却是愈发沉重，却不由得长长叹了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