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这道司法程序放在你面前时，你会怎么面对它呢？”伍德转而朝身后的执法者厉喝质问。“你们觉得她有罪吗？！把手举起来，让她看看审判书该怎么写！”

数十只手高高举起。

一开始，只是少数。

过了一会，变成了多数。

再过一会，它成为了所有。

不光是治安队的巡逻兵，凑过来看热闹的，躲在酒吧赌桌后面偷偷窥探的。

甚至还有花园里的园丁，跟着治安队把手举得老高。

他们从屋子里走上大街，从运河码跑去广场，隔着百米的距离，踮起脚尖，高高举起手来。

还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叫身边的好邻居好朋友用怨毒的眼光怂恿着，鼓动着，迫不得已将手臂揨直了，要抓住太阳。

羊骨架摔在地上。

露丝张着嘴，摇着，像是在做白梦。

伍德俯下身，贴去露丝耳旁。

他的声音像是幽谷中的游魂。

“你是椿风镇上的法官，这是你们教出来的——”

他宽厚的手掌揉了揉露丝法官的秀发，它年华不在，已经染上些许白霜。

“——守法公民。”

露丝叫架了起来，她两眼失了神采。

伍德先生从襟衣的袋里掏出一张请柬，本想递给露丝，可是婚礼期是周六，这位贵客没法参加了。

他哑然失笑，为自己的“万全准备”感到不可理喻的荒谬。

“你到底是了什么狗运！”露丝的表变得狰狞，咬牙切齿地质问着，“为什么每个都会死！你却不会！难道老天就那么偏心？！”

伍德撕碎了请柬，任鲜红的纸片随风飘散。

“如果你和风特聊过天，你应该知道，我不是北约，也不是列侬，我的故乡不在这里，露丝。我原本活在一个太平盛世，它比这里好多了，大部分能活到寿终正寝，每个乡镇都有医院，你敢想吗？只要不犯法，和家在一起也好，自己离家立业也行，能受到法律和军队的保护，安心工作，娶妻生子，估计到我老死了，我的故乡也不会发生战争。那里没有老爷，也没有隶，每个生下来，只要愿意睁开双眼，挺直脊梁，就是自由的。你问我为什么死不掉？我还想问清楚老天爷，为什么我要在这里半死不活?后来我想明白了，老天爷它不会说话，我只能问我自己。”

露丝：“不……我不知道这些。”

“哈。”伍德笑出了声，掏出烟盒，给大法官点烟：“那就是你的不对了，我的故乡有句老话，叫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应该多和它问问我的事。”

露丝对着卷烟用力嘬了一，呛得掉下泪来。

“你说的，是真的？”

伍德：“我为什么要骗一个死？”

露丝：“你一定在骗我！”

伍德：“你不相信？”

露丝：“我不相信！哪里有那么好的世道！”

“那就对了！”伍德捡起羊骨，将它绑上腰：“我在和你谈另一个时空发生的事实，你却要和我讲有多么可怕，我俩真的在讨论一件事吗？你觉得‘’厉害？还是‘时间’厉害？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认为你最厉害，按照你的说法，你就是最厉害的。”

露丝不敢想，也从来没有想过。

不等她多说一句。

伍德准备告辞。

“你的时间不多了，露丝。愿你安息，不光是你，你雇来的，所有死去的，所有付出生命的，都能安息。”

他边走边唱，唱着摇篮曲。

“夕阳落，月亮高悬——”

伍德要回庄园准备婚礼。

露丝要去庄园的绞刑架。

“——一天就要过去。”

他们刚好同路。

“睡眼惺忪，泪光朦胧……”

钟盘指向正午十二点。

伍德推开了大铁门，脱下帽，揭开衣，卸下一身的疲劳。

“一个哈欠，睡到天明。”

粗重的绳套挂在露丝的脖子上。

脚下的矮凳摇摇晃晃。

“我会伴你，随你梦。”

四个行刑在怒吼，瞪圆了眼。

露丝的眼睛快鼓出眼眶，紧接着！

咔擦——

她的脖子断了。

“保护着你，复一。”

伍德关上了庄园的大门，紧紧抱住了萱丫。

丫的脖子上缠着绷带，还在往外渗血，大腿里的子弹已经取了出来，可她走路还是一瘸一拐，却挡不住那颗闹腾的心。

伍德问：“婚礼上，我真要穿裙子？”

萱丫喊：“你逃不了！怎么？不喜欢？”

伍德点：“对，婚纱是白色的，在我的老家，不兴白色，要红色才好。”

薇薇躲在花圃里，嘟着小嘴，脸上的雀斑肿得老高，是被蚊虫叮出来的。

她眼睁睁地看着心的小少爷和野跑进房，紧接着，庄园上开始做婚礼排练。

少爷居然为了那个野穿上了裙子，还是一整套婚纱，连纱耳环和高跟鞋都配上了。

——凭什么啊！

是的。

凭什么？

和薇薇一样，也有个躲在普拉克家的花圃里，也是个，比薇薇还要胖——她是玛姬。

如果你的记够好，应该还记得这个佩洛西家的小儿。

玛姬听了露丝妈妈的话，早早躲去寻血犬的书房避难，收集好证据，带上朱莉的转手枪和一箱金币，准备远走高飞。

可她看见露丝妈妈要被绞死时，又跑了回来。

她听见伍德少爷说。

这个世上，悲剧的范式大多来自家庭。

此时此刻，她觉得，少爷说得没错。

她往转手枪里塞进铜皮子弹。躲在花丛里，忍受着她不能忍受的虫豸，嗅着她从没嗅过的肥料恶臭，即将扣下她一生都没碰过的扳机。

她远远望着那对男，噙着泪，枪从男身上，转到了身上。

她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个的错。

如果伍德少爷不认识那个。

如果伍德少爷喜欢的是露丝妈妈。

老天保佑小玛姬，伍德少爷要是上了小玛姬，那该是多好的事呀。

没有会死，也没有会伤心。

——小玛姬更不会掉眼泪。

一切的一切，所有的罪，都应该是那个穿婚纱的来赎。

看看现在的小玛姬。

她哪儿都去不了啦。

露丝妈妈叫她逃，可她能逃到哪儿去呢？

用这箱金币找土匪买命吗？

——她能活下来吗？能从露丝妈妈养大的土匪手里，讨到一条生路吗？

砰——

没等她想明白这些，她已经扣动了扳机。

可是她根本就不会开枪。

第一发子弹打烂了厅堂的门牌。

砰——

第二发子弹穿了仓库的大牛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