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成，你只要守着一个达维亚？我听闻，这几年爪哇也不断反抗荷兰的统治，若将来成事，你们只守着达维亚，可能守得住那些爪哇？况且达维亚一地，将来又靠什么生存？”

连怀观微微一怔，不太明白刘钰的意思，他很难理解这其中的问题。

按他所想，赶走荷兰，他做成一番大事，成为城之主便是。

至于将来城怎么样，他还真没想过。

说起来，他其实是个壮士，真正的壮士。

只是一种本能般的感觉到荷兰的统治残，想着推翻荷兰，可是对于荷兰走后达维亚怎么办，他是没想过的。

刘钰见他露出茫然之色，索说的更清楚一点。

“你明白达维亚的繁荣，根源在哪吗？”

连怀观琢磨了片刻，点道：“源于商船？”

刘钰笑道：“是了，源于商船。没有商船，达维亚就不会繁荣。你知道这几年达维亚为何衰落吗？”

连怀观仍旧摇，他大约明白，在心里多少也想过，可真要组织成语言说出来，这就很难。

“天朝闭关，则城繁荣。”

“天朝开放，则城必然衰败。”

“你们想回到曾经的好时候，只怕难了。就算是荷兰走了，城的衰败也是必然。荷兰直接能去广东买货，为什么还要转到达维亚？转到达维亚的唯一原因，不过是为了省一些白银，用达维亚的各种香料来换，也为了安抚达维亚的一系官员。”

“天朝不闭关的达维亚，必然衰落；而无法控制爪哇、香料群岛的达维亚，什么都不是。你扪心自问，凭你，控制得了整个爪哇和香料群岛吗？”

“糖价固然是荷兰压得低，但是天朝自来产糖，印度如今也产糖，欧罗以西的加勒比也产糖，数万以蔗糖为生的华雇工，你想过他们将来转行做什么吗？”

“你总不能让天朝为了你们，不要福建、台湾的糖，却高价收达维亚的糖吧？”

这些问题，连怀观显然没有想过，刘钰也确信连怀观想不到这些。

达维亚的事，不是攻占下来就可以的，攻占的后续处置，才是重中之重。

荷兰如果被赶走了，马六甲才是最繁荣的港，只要大顺继续开关，对欧洲的贸易，不会有傻子再绕个圈子绕到达维亚的。

达维亚在军事上很重要，可以辐爪哇、马来、文莱，居南洋之中。

可在对欧贸易上，连个肋都算不上。

这种地方和西域、东北差不多，此时是经济上的赔钱货，政治军事上的必争之地。

这种地方，不可能搞出个宣慰司就算了。

当地的华，刘钰要依靠的是当地的华雇工，以及那些从事小买卖的手工业者。

至于当地的地蛇，他是一个都不想要的。

连怀观有胆子跑到这里，可见内心是要做一番大事的，这种可以利用，可以合作，但是在合作之初就必须让他对自己的定位有个准确的判断。

荷兰靠举国之力支撑的东印度公司，靠着波斯印度荷兰以及欧洲北美的走私，才堪堪能够统治爪哇。

连怀观这种靠一处达维亚立国的想法，是极为不成熟的，因为拿不出可以维系力统治的成本，以及钱。

一旦赶跑了荷兰，达维亚中转港的作用就不存在了。一个靠中转港繁荣的城市，离开了中转港的优势，只会比现在更加衰败。

刘钰怕就怕夺回了达维亚之后，当地的富户和地蛇，无不怀念大荷兰的统治。

这种事靠讲道理是讲不清楚的，所以刘钰也根本不想和这些讲道理，那里天高皇帝远，他会坚定的站在最底层的、占华绝大多数的穷苦那边，费除掉任何现存的间接统治。

哪怕那些甲必丹、雷珍兰以及包税都是华，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