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钰也知道这些不可能这么快就信任朝廷，松江那里的风气，是自己用尽办法，花了十余年的时间才扭转的，总算让商贾们稍微放心了一些。地址失效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s Ba@gmail.com 获取最新地址

为了达成这种风气的转变，当初自己还得低三下四去本舔，哪里仅仅是为了那点银子。

商哪有喜欢大顺这样的有着绝对权力的朝廷的？

“我知你心中多半犹豫，但也不急，只是给你们指一条路。行不行，去松江、天津那边看看，也少不了块。都能跑到达维亚来，乘船去一趟松江，还是什么难事吗？”

“那边也有福建会馆，去了之后，多看看多问问，自是明了。”

“这话你也不妨和那些像你一样，准备变卖产业回去的说一说。都去看看，对吧？”

蔗部承包商赶忙称谢，刘钰示意不必，心道松江和天津，只是有了这种模式的组织基础，可终究还是要靠资本去驱动的。

开发南洋，朝廷出不起钱。

普通百姓若来，还是小农模式，也不适合将来南洋的定位。

达维亚肯定是没可能复兴了，历史上七年战争开打，达维亚的制糖业复兴了一波。但大顺下了南洋的话，达维亚的制糖业肯定是要完的，达维亚军镇能不能站稳，就看万隆地区的起义军土改能否成功。

至于像是眼下这位蔗部承包者手里的资本，还是集中起来，为将来的橡胶、金纳、金矿等产业做准备吧。

这都不是小农模式能搞起来的。

说话间，一行来到了一株大树下，早已经被通知不必拘礼该啥啥的、在那无事可做聚堆抽烟的糖厂工，赶忙起身跪下行礼。

刘钰叫身边的蔗部承包商先离开，只剩下这些糖厂工后，叫把一些酒、昂贵的糖水罐、船用咸牛等物拿来，用这些糖厂工更喜欢的方式，坐下来和这些闲聊起来。

几杯水手用的烈酒下肚，故作平易近的姿态，这些或许也知道眼前这位大老爷是故作平易近的青天模样，既是愿意当，那就顺着呗。反正不吃亏。

刘钰先问了问他们家里都是哪里的。

“莆田的。”

“州的。”

基本上不是福建的，就是广东的。

“你们觉得去锡兰，怎么样？”

这时候酒已经喝了不少，几个胆大的互相看了看，借着酒劲，壮着胆子道：“能活就好。之前红毛鬼就说过要往锡兰送，可是都说去的十个活不来一个。还有说船走到海上，就全扔海里喂鱼了。既是朝廷出面了，这红毛鬼也会守信吧？”

对将来可能要吃的苦，他们还真不是太在意。

他们不是出海做生意、赚大钱的商。

而是一群在祖籍活不下去，被骗、被诱到达维亚来做苦工的。但凡在能老家活下去，谁肯来南洋？

蔗部当工的子是苦，经常因着这样那样的热带病就死了，但胜在饿不着。再不济，这里虽没有棉花田里的西瓜吃，但啃啃甘蔗也还行。

后还能弄个厘岛的黑，凑合着也就过一辈子了。

想着儿子们出生就“不愁工作”，能继续砍甘蔗榨糖；儿可以送到城里做个婢，或是给当个小妾。这生活，还是有奔的。

实在不甘心这么活的那些，早就拉杆子去了南边的火山聚义了。

但这种生活的奔，也很脆弱。

要不是牛二等起义，把核心力量直接拉走，也没有在达维亚周边搞大事，只怕这些也就跟着一起了。

他们哪里知道，这里面都是朝廷的算计，甚至于他们去锡兰，都是朝廷在背后推波助澜的结果。

刘钰对移民锡兰的死亡率，心知肚明，这时候也只能坏话好说。

“你们放心，把你们装船上扔下海的事，是不会发生的。”

“一来朝廷的船在呢，红毛鬼哪敢？”

“二来到了锡兰之后，点数钱。陛下仁慈，给你们出了三两年的税，也是知道你们实在是无以谋生，这才不得不出海的。也是盼着你们到了锡兰，后总能分个三五亩地。”

“等到了锡兰，活一个，就一个的税。红毛鬼也会多用点心。”

这些工听着这话，觉得这还算是句话，眼前这个钦差大看上去不坏，一些憋在心里许久的话，终究还是说了出来。

“大，咱朝廷管不到红毛鬼，可那些假洋鬼子也治不了吗？就刚才和大说话那个，整克扣我们，稍不听话就鞭打。动不动就拿红毛鬼压我们。”

“只说我们都没有居留证，若是谁敢闹事，就到红毛鬼那，给红毛鬼苦役。给红毛鬼苦役，和死了也就没啥区别了。”

“说实在的，我们在蔗部里活，红毛鬼还真没欺负过我们，主要是我们也见不着。可最坏的就是那群假洋鬼子。”

刘钰笑着端起酒碗，和这几个敢说话的碰了一下，笑道：“红毛鬼要真不欺负你们，那你们为什么怕去服苦役呢？”

简单的一句话，让这些都陷了沉思，心想好像也是这么个理儿。

“这话啊，可不能这么说啊。那你说当初太祖皇帝起兵的时候，因着太祖皇帝欠债就抓起来打的，也不是崇祯吧？”

笑过之后，却也没说治一治那些“假洋鬼子”的事，而是用了一个非常恶心的比喻。

“小时候，谁要是一哭，爹妈准说，再哭就让大毛猴吃了你。那你说，大毛猴坏不坏？”

这话可以说是非常的反动了。说的好像糖厂承包者，是这些工的父母一般。

即便这话的本来目的是说“大毛猴”坏，可这些工虽是喝了酒，却也不傻，立刻道：“大这话说的就不对，我们不做事，他哪里有钱花？可我们小时候吃，却也没说出生就帮爹妈做事换吃啊。”

“大毛猴坏，他们就不坏了？我们就是咽不下这气，都是乡里乡亲的，拿红毛鬼来吓唬我们，这叫什么事？”

一个酒已经喝的八分醉的，顺势哼了一声道：“狗的乡里乡亲，在天朝的时候，收租子的都是乡里乡亲，可少了你半分？敢去告状，不也一样，只说衙门里都是他们的，还不是拿衙门吓唬你？”

“这朝廷的衙门吓唬你，和拿红毛鬼吓唬你，有甚子区别？要我说，都一个鸟样，除非有包青天、海青天那样的大清官，否则啊，哪都一样。”

“钦差大是个好，要是钦差大去能锡兰当官就好了。我们的子才算是真有盼了。”

能说出这话来，证明已经喝的差不多了，刘钰又叫添了一酒，继续把众灌了一顿后问道：“当初那些起事的时候，你们心里怨气这么大，咋没跟着走？”

“想走来着，没赶上。家走的忙，都是一些信得过的弟兄，我们没来得及走。”喝的已经九分醉的，全然忘了这话是可能掉脑袋的。

还有喝的三五分醉仍旧清醒的，赶忙道：“当时也有风声，说是红毛鬼去京城了，皇帝陛下已经知道这事儿了。就有说，现如今的皇帝是个好皇帝，又打罗刹鬼又打倭国的，不能不管咱们。说不定就派个青天大老爷老查此事。”

“这不是，青天大老爷真给我们盼来了？”

刘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