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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兰，阿姆斯特丹。

成千上万的阿姆斯特丹市民涌上街，争相讨论着一个让他们震惊的消息。

今年的消息有很多，关于荷兰的也不少。

事实上，就在十天前，在遥远的印度，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舰队与印度土邦特拉凡哥尔，在克拉歇尔港发了一场海战。

印度土邦特拉凡哥尔，在英国搅屎棍的帮助下，彻底击败了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海军。

这就像是一个信号，宣告着荷兰在亚洲的统治，已经摇摇欲坠。连印度土邦都能战胜都voc了。

本被大顺击败后，荷贸易终结，荷兰希望打开印度市场的尝试，失败了。

这场战役，虽然没有让荷兰彻底和英国翻脸，在欧洲仍旧保持着准盟友的关系，但在亚洲的争夺已经彻底白热化。

voc很清楚，没有英国在背后，特拉凡哥尔怎么可能赢下这场海战？

而几乎是同一天，东印度公司在万隆地区也遭遇了一场失败。终于拼凑出力量进行围剿的达维亚驻军，在万隆山区被华起义军围歼了一部，并做出了威胁井里汶的态势，迫使达维亚退兵。

英制火枪、英制火炮、甚至是英制的骑兵刀，这一切配合上西边的克拉歇尔之战，让荷兰更加确信英国的威胁。

当然，这些消息要传回阿姆斯特丹，至少也得一年的时间。此时的荷兰并不知道这个消息，事实上就算一年后他们也未必知道，东印度公司会封锁消息的。

如今才到8月，可对阿姆斯特丹的市民而言，即便不算那些在遥远的印度、爪哇发生的事，也已经经历了太多的大新闻。

去年10月，奥利地国王、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查理六世驾崩，无男嗣。

12月，普鲁士国王腓特烈二世，对奥利地宣战，要求西里西亚。

6月，法国、普鲁士、伐利亚、西班牙，缔结反奥同盟。

8月4号，得到了大顺外帮助、法国支持的瑞典，对俄宣战，要收复失地，夷平圣彼得堡。

这些事，都与荷兰息息相关。

因为荷兰当年在《奥地利王位继承基本法诏令》上签了字，认同继承法的变更，认可特蕾莎公主可以按照基本法继承奥利地。神罗皇帝不可能是的，但奥地利的遗产要全部继承。

毕竟，当初为了让荷兰签字，奥利地解散了奥斯坦德公司，算是做出了巨大的让步。

但是，荷兰已经衰落了，英国隔着大海，可法国和普鲁士却不用游过大海就能抵达荷兰。

是履行神圣的职责，信守一个大国的承诺，正式对法、普宣战？

还是以利益为重，违背诺言，坚决中立，借着混战的机会获取最大的利益？

如果国家是一个整体，这只是一个需要权衡的选择题。

而荷兰不是一个整体，所以这不是一个选择题，而演化为了一场七省参与的大讨论。

奥兰治亲王和英国王室有良好的关系，但是各省都不希望顶上有个集权的执政。

自从荷兰执政、兼英格兰国王威廉三世，在40年前意外摔死之后，共和国至今都没有执政官。

大议长、摄政一派，当然希望荷兰中立，根本不想履行当初的诺言：在特蕾莎公主继承权受到威胁时，将出兵帮助奥利地。

然而奥兰治亲王一系的威廉·弗里索，却在听闻开战之后兴奋不已。

他是在荷兰素有威望的奥兰治家族的继承，是唯一可能被荷兰老百姓接受成为终身执政独裁官的。

但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英国国王乔治二世的婿、长公主驸马。

在得知开战的消息后，威廉欣喜若狂，立刻就给老丈去了封信，希望能给他一个军中的职位，带领英军迎战普鲁士和法国，这样他就能以英雄的身份来到荷兰，以极高的威望，成为荷兰的终身执政，击败寡共和派。

这几乎是一个军事贵族击败寡共和派的标准套路：打仗、立功、威望、回国。

从罗马时代就是这样了。

然而，威廉·弗里索有个可悲的身体。

胸、先天哮喘、以及自小没有爹以致母亲溺教育的软弱格，以及欧洲贵族常见的贵族病。

所以，他成不了凯撒。

更没有能力带领衰落的荷兰去战胜正在崛起的普鲁士和强权法国。

计划虽然流产，但威廉一派的，是支持英国的。婿哪能不支持老丈呢？再说，都是贵族，将来威廉想要成为荷兰执政，也得英国帮忙。

然而摄政一系，却反对支持奥利地，只希望尽可能中立。

开战，对荷兰的大商、寡们，不利。

那么对荷兰的老百姓、普通市民呢？

当然也不利。

荷兰这边被英国的《航海条例》堵着，不能卖货；那边英国宣布渔场是英国的，见到荷兰渔船就抓，使得荷兰起家的捕鱼业都完犊子了；纺织业被英国竞争的还有半气……

旁边就是上次差点把荷兰的血放、上上次到荷兰决堤以水代兵的法国。

对老百姓、市民来说，当然是尽可能中立、甚至联法反英，才是正确的选择。

但是，荷兰出现了一奇怪的风气。

寡、大商们，确实不是什么好鸟。

他们贪污、腐败、压榨百姓、拒缴税款、包税、放贷……使得荷兰市民和百姓，有一种不理的不爽——凡是大商、寡、摄政派支持的，我们就反对。

现在衰落成这个样子，还不如把执政请回来，说不定“国王”能压制这些可恶的资本家。

抱着这种王冠碎落一地无敢拾之前的普遍心态、抱着这种1848欧洲之春前的局限，这些经历过“共和”的，百姓反而普遍期待帝制和集权。

或许，国王不好。但国王，或许能压制这些吃的商。

这种奇葩的心态，这种完全不理的反对，使得一场稍微有点理、脑子稍微正常点就知道该站哪边的国策讨论，成了一场全民发泄的大辩论。

而今天，泊靠在阿姆斯特丹的几艘大船，又为这场全民的大辩论带来了新的热点。

传说中，伏尔泰笔下的的那个“类最完美制度”的中国的钦差大臣，来到了荷兰。

荷兰想知道，在大顺，制度，或者说皇帝，是怎么压制那些令作呕的、自私的、无耻的大商的？大顺又是怎么抵制这种让窒息的商业寡的？又是怎么维系一个远比荷兰大几十倍的帝国，而不像荷兰一样，七省之间为了税问题已经吵了38年了。

荷兰强大过。

可是怎么混成如今这个样子了呢？

他们疑惑，怀疑，思索，但却不知道根源是商业资本从属于工业资本，是他们自己玩砸了。

看不透本质，于是他们从表象去总结经验。

20年前的瓜德罗普同盟战争，荷兰作为战胜国，居然没有派出席后面的分赃会议。

这是一个标志的事件，虽然荷兰的黄金时代早已终结，但直到这件事发生，才让那些还沉浸在幻想中的们不得不接受这个可悲的现实——荷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