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管是嫁做商，还是去给焦顺做妾，无疑都是在拿儿后半生的幸福抵债。

沉默良久之后。

邢妻主动拉着丈夫进了屋里，压着嗓子问：“当家的，你怎么看？”

“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许多了。”

邢忠叹息一声，忖量着道：“虽时间紧迫了些，但咱们只要用心，也未必就寻不到一个合适的家。”

说是这么说，他却显然没多少底气。

不过很明显的是，他偏向于将儿嫁给商贾的，毕竟再这么说那毕竟也是正妻，论起来不至于太丢脸。

“这急切间，上哪寻合适的去？”

然而邢妻却不这么看，还立刻指出了丈夫话里的绽：“再说了，真就有个年龄相貌都配得上岫烟的，又肯出这么些银子，他上那寻不见一桩好姻缘？这偏偏选中了咱家，背地里还不知图些什么呢！”

邢忠一瞪眼，没好气道：“那按照你的意思，难道真要让岫烟去给焦顺做妾不成？！”

随即又咬牙道：“我妹妹是荣国府的太太，我儿却给个才出身的小子做妾，这说出去你让我的脸往哪儿搁？！往后咱们家还怎么在京城里厮混？！”

他越说越恼，却是忘了要压住嗓音。

外面邢岫烟听了，禁不住心生凄苦，自己一心替父亲弥补，谁知父亲最在乎的却是颜面问题。

“你嚷个什么。”

屋里邢妻忙示意丈夫收声，冷着脸质问：“老爷只顾颜面，却不想想事后怎么收场？”

“什么怎么收场？”

“对方急着跟咱们家结亲，多半是冲着荣国府来的，等成亲后家自是要回本的——可你那妹夫又岂是好相与的？只怕他不谋算咱们就是老天爷保佑了！”

“到时候亲家非但得不着好处，保不齐还要吃些苦，到时候必要迁怒到岫烟上，你难道就忍心看儿落得如此下场？”

邢忠听妻子这一番剖析，也觉着儿真要坐地招亲，多半只会悲剧收场。

可让儿给做妾——尤其还是给焦顺做妾，他又实在心有不甘。

越想越心烦，邢忠脆起身挑帘子出来，直接问起了儿的心意：“丫，你素来是个有主意的，这事儿你怎么看？”

司棋紧张的扯了扯邢岫烟的衣角，示意她千万想好了再说。

然而邢岫烟略一迟疑，却还是不想让父亲为难，只乖巧道：“儿都使得，您和母亲做主就是。”

邢忠脸色一苦，看看身旁的妻子，心下依旧是拿不定主意。

最后他一咬牙一跺脚，脆道：“走，咱们去问一问你姑母，看她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办！”

他虽是一家之主，却反倒是这家里最没主见的，如今既不想听妻子的，又没能从儿嘴里获得答案，于是脆把决定权到了妹妹手上。

而听他这么说，邢岫烟母却都有些黯然。

邢忠在乎自己的颜面，邢氏难道就不在乎了？

且毕竟隔了一层，只怕更……

…………

“断不能把她嫁给别有用心之徒！”

结果却大大出乎母二意料，邢忠刚把事说清楚，邢氏便毫不犹豫的道：“脸面固然重要，可哥哥膝下就只这一个儿，死要面子给谁看？！”

别说是母两个，连邢忠也没想到妹妹会这么说——他提出让妹妹拿主意，其实也是认定了邢氏会顾忌颜面，谁成想竟是这般结果。

见哥哥一家三都楞在当场，邢氏心下暗笑，嘴里却叹气道：“也是你们来的晚了些，没瞧见那姓孙的当初是如何堵门骂街的。”

说着把孙绍祖主动登门，又是帮着给丫鬟出殡，又是花大价钱托请贾赦说项，结果反被贾赦坑害的事，添油加醋的道了出来。

最后总结道：“老爷贪了那孙绍祖的好处，非但不肯帮他办事，反倒想把他的贬到云南去，也亏姓孙的烈，堵门闹了起来，否则就只能吃个哑亏了。”

“一旦闹到这等地步，若岫烟的婆家是个烈的，只怕咱们家更要没脸；若他家是个怯懦的，自然只能迁怒到岫烟上——这十成里倒有九成九要坏事，哥哥若只顾着眼前，往后只怕面子里子都要丢了！”

听了这番言语，邢忠也不禁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自认已经看了贾赦的嘴脸，却那曾想到这恩候老爷压根没有底线，连这等恩将仇报的事都能做出来。

可真要让儿给焦顺做妾……

邢忠犹疑着道：“咱们到时仔细甄别甄别，也未必就没有好家了。”

邢氏见他竟还不肯乖乖就范，一时倒恼了，冷笑道：“哥哥只道是妻妾有别，却不知同样是做小，那有权有势家里的妾，却比商贾家的大还要尊贵些！”

“就说我们府上吧，那赵姨娘的哥哥虽是个不成器的，可在外面谁不尊他一声舅爷？莫说是寻常商，便六品知县也要礼让他三分！”

“那焦顺生财的手段你是亲眼见了的，在工部又屡屡立功得了圣眷，满京城都未必有几个比他升官快的！再过十年，你个商若没有旁的背景，想求见他的小妾，只怕都要层层打典才行！”

说到这里，邢氏脆一锤定音：“事就这么定了，焦顺那边儿我自让去说合，你们只安心在家候着就是！”

听她说的决绝，邢忠苦着脸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敢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