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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毛珏毛老县令再次苏醒时，已是当夜里。

他睁开眼睛，看到老伴与忠心的老仆守在屋内，见他苏醒，立刻围了上前，嘘寒问暖。

毛公摆了摆手，虚弱地问道：“什么时辰了？”

老仆回答道：“亥时了，毛公。”

“亥时？”毛公闻言面上一惊，连忙问道：“今来的那……”

老仆好似猜到毛公想要询问什么，点点无奈说道：“如其临走时所言，黄昏前后，他领了一队军卒到县衙，命县衙内的官吏公布那则消息，当时毛公尚未苏醒，县衙里心惶惶，只能……”

“是么。”

听闻此言，毛公长长吐了气，满脸忧伤：“都不在了，计较这些其实也没太大必要，我只是愤慨，愤慨这些恶徒行事肆无忌惮，愤慨于公瑜一家无辜惨遭横祸，死后却还要遭到诬陷，这世道……未免太过于恶！”

说着，他吩咐老伴道：“扶我起来。”

在老伴的帮助下，毛公在床榻上坐起，旋即，他又吩咐老仆道：“取笔墨来。”

“是。”

片刻后，老仆取来笔墨，又将一份空白的竹册平摊在毛公跟前。

此时，毛公挥笔疾书，在竹册上写下一篇书信，待晾后小心卷起，托付老伴道：“老婆子，我怕是命不久了，你派将这份书信给你儿子，叫他带着这份书信去邯郸拜见‘陈公’，请陈公出面帮公瑜一家洗刷冤屈。……虽公瑜一家惨遭横祸，但我不能坐视他死后仍被一些恶诬陷。”

他越说越是难受。

毕竟鲁阳乡侯年幼丧父，当年在得到他的帮助后，对他格外尊敬，虽二互为忘年，但鲁阳乡侯在他面前始终持后辈之礼。

这样一个看着长大的晚辈忽然惨遭横祸，甚至于死后还要被诬陷，毛公自然无法接受。

毛老夫显然也看出丈夫命不久矣，她因上了年纪而显得凹陷的眼眶中不由得浮现几分晶莹，但终归是早已知天命的老，她忍着悲伤点了点，说道：“我记住了，你放心吧。”

“切记、切记。”

连声叮嘱了几句，毛公的身体软软倚在身后垫着的被褥上，缓缓闭上双目。

当晚，叶县县令毛珏老县令过世。

眼睁睁看着丈夫过世，毛老夫虽心中悲伤，但也记得丈夫临终前的嘱托，吩咐老仆道：“事不宜迟，你即刻以给老子报丧的名义出城，去睢阳见我儿，将老子临终前所书的这份书信给他，叫他即刻前往邯郸，求见陈公。……切记，莫要被梁城军的军卒得知。”

老仆忍着悲伤点点，说道：“老夫放心，不过，那位陈公究竟何许？”

毛老夫提醒道：“就是那位陈公啊，你忘了？这些年，陈公好几次路过咱们叶县，来找老子喝酒。”

老仆苦笑着说道：“老仆虽知有这么一个，可不知对方究竟何呀，毛公也从未透露过，倘若公子问起，老仆该如何回答？”

毛老夫想了想，点点说道：“好，老身告诉你。那位陈公，即当朝陈太师，陈仲！”

听到这话，老仆脸上露出了震撼之色，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半晌后，他这才睁大着眼睛惊声问道：“便是那位当今天子最信赖的重臣，我大晋第一名将，数十年几无败绩的‘下之虎’，陈仲、陈太师？”

“然。”

毛老夫点点。

她能理解老仆此刻的震惊，毕竟那位陈公，确实是一位家喻户晓、堪称他晋国顶梁玉柱的朝中重臣，寻常谁会想到，似这样的大物竟会与一名普普通通的县令成为莫逆之呢？

“明早你便动身，莫要耽误老子的临终嘱托。”

“夫放心，老仆就是散了这身老骨，也不敢有丝毫怠慢。”

次天明，叶县县衙传出毛公逝世的消息，再次震撼了叶县的百姓。

要知道昨晚黄昏前，叶县的百姓就已经被震撼过一回了，那便是当时县衙里传出来的消息。

县衙宣称，鲁阳县鲁阳乡侯赵璟一家勾结叛军、意图谋反，被梁城军按律剿杀。

当这个消息传开后，叶县的百姓几乎个个目瞪呆。

自当初赵虞在毛公的帮助下，在叶县县衙内召集了城内大大小小的商贾后，谁不知鲁阳乡侯与毛公其实是相识了十几年的忘年？

更别说，鲁阳乡侯为仁厚，堪称鲁阳县的乡贤，怎么可能做出勾结叛军、试图造反的行为？

结合这两者，昨晚或还有开毛公的玩笑：“毛公莫非是老糊涂了？”

可今县衙又传出了毛公过世的消息，整个叶县的百姓立刻就察觉到了几处不对劲。

像魏普、吕匡等城内的大商贾，还有当地世家，纷纷去县衙询问究竟，可惜却没能问出什么结果。

不得不说，毛公在叶县当了二十几年的县令，虽然也因为过于耿直而遭到有些商贾乃至世家的嫌弃，但论起毛公的品德，谁也无法挑出什么毛病，如今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县令身故，叶县立刻就陷了混，心浮动。

见此，驻扎在叶县一带的梁城军立刻进城维持秩序，总算是将骚动的心安定下来。

而此时，赵虞正带着静下了应山，再次来到叶县，在城外等待时机。

没想到足足等了两，他也没等到梁城军离开叶县，却反而等到了毛公身故的噩耗。

不得不说，这个噩耗对赵虞实在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赵虞并不知道毛公在临终前已经写了一封书信，托家转他的儿子，叫他儿子立刻直奔王都邯郸求见那位陈公，替鲁阳赵氏洗刷冤屈，他只知道，毛公的身故，等于又断了一条路。

在得知噩耗的那一，赵虞又带着静回到了叶县北侧的应山，回到了这两晚上落脚的地方。

静拾了些枯萎的树枝过来，从怀中取出火折子，点燃了篝火。

那个火折子，是赵虞这几砍了一截竹子自己制作的，用那一晚他与张季等分别时，张季给他防身的那一柄带鞘的短剑。

这柄短剑此刻就藏在赵虞的怀中，也是二唯一的防身之物。

点燃篝火，将火折子收好放回怀中，静坐到赵虞身旁，忍了许久，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少主，明还去叶县么？”

“……”

赵虞默默地摇了摇。

也是，毛公都不在了，他还去叶县做什么？

“那……去哪？”

“明……绕过叶县，去郾城看看吧。”赵虞犹豫说道。

去郾城，投奔外祖、外婆？

不，这并非是赵虞的初衷，他之所以选择去郾城，纯粹就是为了看看二老当前的况，倘若二老还安然无恙，那就带着二老一起逃亡。

尽管理智告诉他，倘若当真有要对他赵氏赶尽杀绝，那么对于周家，那些必然也不会放过。

斩除根，这是三岁小儿都知道的道理。

但他还是抱着一丝侥幸——或许有他乡侯府的侥幸逃出升天，在他之前投奔了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