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玖连连颔首……转换了思路以后,这位官家登时通透,如何不知道杨时与这罗从彦、李侗老中青三代,便是洛学二程嫡传所在,也就是现任掌门
和往后两任内定掌门
了呢?
就在这时,稍显年轻的李侗上场后却脱
而出:“诸位,不知道诸位会不会对课(对对子)?”
下方众
自然是轰然一片,对联这种东西就是从宋初开始兴起,然后大行其道的,乃是目下士
学生们之间常见的娱乐手段,也是训练诗词的手段之一。
而很显然,这李侗虽然早早得了延平先生的名号,但究竟年轻,不如之前罗从彦那般死板,所以上来便主动带起了围观太学生、士
们的
绪:
“那我来出对子……天对甚?”
“地!”下方几乎是瞬间应声。
“雨对甚?”
“风!”下方声音愈发整齐,却也有几分嗤笑之意,因为对方宛如在哄小孩一般,尽说这些基本到再难基本的东西。
“山对甚?”这延平先生对其中嗤笑置若罔闻,只是继续追问。
“海!”
“大陆对甚?”
“长空!”
“四岳对甚?”
“三公!”
“暮鼓对甚?”
“晨钟……”
笑声越来越多,但就在这时,李侗忽然提高了音量:
“道德对什么?”
下方陡然一滞……来的都是读书
,谁不知道晓得这位延平先生正在此处等着呢?但既然来了那么多
,其中自然有促狭之辈,却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当场笑言:
“道德对利害!”
“错!”李侗当即厉声相对。“道德对
理!”
“出去!”赵玖听到这里,忽然低声朝吕本中下令。“出去对‘功利’!”
吕本中咽了一
水,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即刻在厢房内放声大喊:“道德为何不能对功利?”
然后,这位当朝公相长子、吕氏道学继承
,便在所有
惊疑之中,从厢房门后跑出,却只是立到那窗户前,然后继续扬声拱手相对:“敢问延平先生,道德为何不能对功利?!”
李侗闻言愕然,旋即肃容拱手:“原来是东莱小先生,小先生请了,敢问小先生何必这般咄咄
?我做此言,乃是因为恩师马上要说道德
理,并非真要做对子!”
赵玖这才知道,感
吕本中也是个有名号的
物。
“不要理会,直接接着问他,能不能兼行道德与功利?”赵玖一边胡思
想一边直接在窗户后面低声递话。
“我只问你,为何不能兼行道德与功利?”吕本中硬着
皮相对。“听你这番起调门,莫非道德与功利难道是相冲的吗?”
李侗本是成名大儒,当然有言语辩解,实际上他既然开了这个
就是要说话的,然而,未待他开
,忽然有
在下方冷笑:
“国家沦丧,二圣北狩,束手空谈
理,于国于民到底有何用处?”
李侗面色发黑,再回
去看,却一时寻不到出声之
,只能扭
再对吕本中:“吕先生,这也是你的意思吗?”
吕本中这些
子早就知道赵官家的那些大略心思,且早就上了贼船,心中也有思量,便当即一咬牙,主动冷笑相对:“这位虽有些言语过了些,但终究有些道理……延平先生我问你,四载前国家几乎有亡国之危,而官家能够兴复旧都,难道是靠你们在后面整
枯论
理所致?依我说,咱们做学问的,正该推王霸兼行,义利并用,好为官家求得三代以及汉祖唐宗一般的事业!”
“这话如何说起?”李侗彻底色变。“汉祖唐宗之也焉能与三代相提并论?王道霸道又如何能相提并论?”
“如何不能相提并论?”吕本中是真有些不解了。“须知道,三代与汉祖唐宗皆是义利并用,只是三代圣君是圣
,能耐卓绝,所行皆合了天理,所以儒生们说他们是王道;而汉祖唐宗毕竟是有些能耐不足,所行未必皆合了天理,期间多少有些不对的地方,所以儒生们又指着他们的成就说这是霸道……而王道霸道,其实都挺不错,都是
皇辛苦尽心于义利后成就的好东西、好工业。”
“此言荒谬至极!”李侗面色发黑,拳
都攥了起来,只是强忍着对方说完,便当面呵斥。“三代之治,正是顺天理而成王道之业,何时用过功利之心,霸道之举?而汉祖唐宗的规模,又何曾有过有过顺天理之事?汉祖唐宗都是私心,皆是求功利……”
吕本中闻言蹙眉,刚要再对,却闻得身后那位又在询问:“他这是说王道与霸道是对立的?功利与义理也是彻底的对立的意思?取了一个便不能取另一个?”
吕本中只能应声:“是。”
“而且他的意思是,这历史是自上而下,一代代往下沉的?汉祖唐宗甚至没资格跟三代相提并论?双方根本就不是一个物种?”
“臣不知道物种是什么,但大约是那个意思。”吕本中再度束手应声,早已经引得殿前诸多
惊疑起来。
“算了,走了。”
赵玖听到这里,只觉彻底无趣,便摇
不止,然后兀自起身,却是不再等杨时出场,就直接从厢房里带着呼啦啦一群
走了出去,往五岳观大门方向走了。
吕本中也不再言语,直接随赵玖往外走去,而无数太学生、东京士
大约都曾在太学问政中与官家见过面,其中官员更是不用说,所以一时间呼啦啦全部起来,纷纷如
一般拱手行礼问候,只有那殿前台阶上的李侗一时惊惶,大约是得了下方太学生的提醒才赶紧从台阶上下来行礼。
“免礼。”赵玖心下觉得无趣,只是抬手对所有
示意。“明
宣德楼前,卿等莫忘了去凑个热闹……”
官家有
谕,更有无数衣服里罩着软甲的御前班直匆匆涌上,大部分
当然直接止步,
称得旨,不过张浚和几名一起看热闹的官员,倒是一起跟了上来。
一群
来到五岳观门外,御前班直团团围住,然后自有
去牽马,而此时,却有追出来的官员小心提醒:“官家,
山先生乃是天下名儒,更是国家重臣离任,又年近八旬,此时既然相逢于观中,总该见一见的吧?”
赵玖一时摇
:“道不同不相为谋。”
跟出来的众臣各自凛然——这大概是赵官家第一次在某种半公开场合直接表达对某个学说的不满,而这足已掀起风
了。
果然,根本就是下一瞬间的时候,跟出来的官员之一,国子监祭酒陈公辅直接拱手进言:“陛下,程学妖言惑众,臣请禁程学!”
赵玖愕然相对……他一时没忍住提前公开表露了态度,当然知道会引来更多的投机者,但没想到来这么快,尤其是陈公辅这个
,一直给他的印象很好,不像是那种当场投机之辈。
“不瞒官家。”陈公辅见状失笑。“当
李公相(李纲)为政时,臣便一气之下上书求禁过洛学,却不知官家还记不记得?”
赵玖此时才意识到,之前嘲讽道学‘束手空谈
理’的也是此
,却是即刻醒悟,便就在这道观门前笑问:“彼时是何说法?”
“彼时臣就看
山先生不顺眼了。”一身家常居服的陈公辅丝毫不惧身侧几名道学出身臣子的怒目,依旧笑对。“官家刚登基那会,他一面力主抗金,另一面却上疏请除去茶盐两法……臣实在是不知道国家倾覆之下、必须要练兵的时候,为何还要免税?故此,即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