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广陵父子的带领下，卫燃和穗穗踩着木制的楼梯登上了这家乐器行的二楼。

相比一楼的拥挤，二楼的房间的确要宽敞不少，诺大的房间里除了几张琴桌和松软的蒲团之外，仅有的摆设也只是一个看起来格外古朴的仙鹤造型香炉，以及挂在墙壁上的一些字画。

学着陈家父子脱掉鞋子，并在脚上套上一次的鞋套，四走进房间之后，陈广陵将古琴摆在一张琴桌上，随后亲自焚了香，又钻进里间仔细的洗了洗手，换上了一身灰扑扑的对襟练功服。

一切准备停当，陈广陵趁着儿子重新泡茶的功夫，给那床换上传统丝弦的古琴完成了调音的准备工作。

等一切准备停当，陈广陵这才抬手轻轻的拨动了琴弦。安静的房间里，悠远古朴的琴音和熟悉的旋律反复回久久不息，众的心绪也不由的跟着琴音旋律跌宕起伏。

直到一曲终了，最后的余音彻底消散，陈广陵这才恋恋不舍的叹了气，“幽泉，果然名不虚传。”

“陈先生刚刚谈的是广陵散？”

卫燃开问道，这曲子，当初在伏尔加格勒的时候，那位坐在椅上的姑娘也用同一张琴弹过，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琴弦不同的缘故，两演奏的同一首曲子，给卫燃的感受却截然不同。

陈广陵点点，颇为怀恋的叹息道，“家父给我取的名字就来自这曲广陵散，我这一辈子，弹的最好的也是这曲广陵散。”

“听得我都想学琴了”穗穗忍不住赞叹道。

“别说你，我都想跟着陈先生学学了。”卫燃赞同的说道，他这话倒是不假，自从达利娅老师强买强卖的用这床古琴从自己手里换走两万多美元之后，他可一直都是靠自学呢。

“不管是周同学，还是卫先生，你们想学琴的，随时都可以来我这里。”陈广陵说道这里看向了卫燃，“卫先生，不如你来谈一曲怎么样？”

“我？”

卫燃哑然失笑，“我就别班门弄斧了吧？现在我连唯一会的《仙翁》都只学会了一大半而已。”

陈广陵再次邀请道，“来试试吧，古琴悦心，不必过分拘泥音律，只要把自己的感带进去，就算弹错了也没关系的。”

“去吧去吧！”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穗穗在一边起哄道。

话赶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卫燃也就不好推诿，索痛快的起身，换到陈广陵刚刚的位置，长长的吁了气，随后轻轻拨动了琴弦。

随着琴音再次响起，配合着周围的环境以及时不时飘进鼻孔的檀香味，卫燃也不由的平静下来，心无旁骛的弹完了自己会的大半首曲子。

然而相比正在弹琴的卫燃，坐在一边的陈广陵却渐渐皱起了眉，看向卫燃的表也越发的疑惑。

等到一曲终了，卫燃抬起之后也立刻发现了对方看着自己时的奇异眼神。

只不过还不等他开，穗穗便跑了过来，“我也要试试！”

卫燃自然不会拒绝，痛快的将位置让给了穗穗，可惜，这小玩意儿虽然心比天高，奈何那弹棉花一样的手法比卫燃还外行，除了胡拨动琴弦时发出一连串还算好听的旋律之外，根本就是在弹琴。

但这反而加剧了穗穗想学古琴的冲动，不会怎么了？去学不就行了？只用了不到十秒钟便做出决定的穗穗扭看向卫燃，“给我买张琴当新年礼物怎么样？我要学琴！”

“你真想学？”卫燃狐疑的问道，见穗穗点，本就想和陈广陵加些关系的卫燃立刻转说道，“陈先生，不知道您这里有没有古琴卖？”

“有，当然有。”

陈广陵笑着说道，“洛象，你带周同学去楼下选一床琴吧。”

陈洛象恋恋不舍的看了眼仍旧摆在琴桌上的古琴，应了一声之后这才起身一步三回的带着穗穗离开了二楼的教室。

“卫先生”

陈广陵叫住正准备起身的卫燃，犹豫片刻后迟疑的说道，“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陈先生直说就行”卫燃重新坐了下来，盘算着对方估计是想涨价买下古琴了。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陈广陵开之后却问道，“卫先生最近是不是经历了一些大起大落的事？”

“大起大落？”卫燃疑惑的看向陈广陵。

“老话讲，古筝悦，古琴悦己。”

陈广陵开说道，“这话虽然我并不是完全认同，但古琴确实是弹给自己听的，同时也是最能流露演奏者绪的乐器之一。虽然您刚刚弹奏的那首仙翁有很多错的地方，但依旧能感觉的出，您似乎...似乎...”

“陈先生直说就行”

陈广陵犹豫许久，这才直来直去的说道，“我建议您去看看心理医生”

卫燃闻言皱起眉，滕县的战事依旧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甚至这两天他又开始做起了噩梦。那些千篇一律的噩梦里，滕县、斯大林格勒、柏林三座城市的战场全都织在了一起，让他在夜一次次的被惊醒，一次次在满满背的冷汗中收起了金属本子里的手枪。

但是这些真的能从自己弹的一首曲子里听出来？卫燃狐疑的看了眼眼神纯净的陈广陵，他现在已经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在忽悠自己了。

已经快五十岁的陈广陵自然看出来卫燃神色中隐藏的怀疑，歉意的说道，“是我浅言了，卫先生别在意。”

“没...没关系”卫燃心不在焉的端起了茶杯，暗自琢磨着自己是不是真的出现了心理问题。

“如果有时间，可以经常来我这里坐坐。”

陈广陵给卫燃续了一杯茶，温和的说道，“我虽然不是心理医生，但至少可以教你弹琴，古琴悦心，同样也能解郁，说不定能有些帮助。”

“那就谢谢陈先生了”卫燃端起茶杯示意，“等年后有时间，我一定过来登门学艺。”

“学艺谈不上，我们以琴会友。”陈广陵抬手指了指两旁边的古琴，“不过到时候记得带那床琴过来，不然的话我可不开门。”

“一言为定！”

卫燃话音刚落，恰好穗穗也抱着一张古琴跑了上来。和卫燃的那张古琴不同，她看中的这张琴要小了足足一圈不说，整体也格外的圆润。

“穗穗，你这是选了个儿童款？”

卫燃的疑惑顿时让陈家父子忍不住笑了起来，陈广陵耐心的解释道，“这是膝琴，用现在的话说，是古琴的便携版，是古代文墨客为了出游方便才出现的。周同学选的这款膝琴属于混沌式，非常适合孩子用。”

“额...”卫燃一脸尴尬，“确实看起来方便不少。”

“儿童款？哼哼！”穗穗一脸嘲讽的看着卫燃，“付钱！”

见卫燃看向自己，陈广陵接过穗穗手中的古琴翻过来看了看，颇有些犹豫的说道，“这床琴有点儿小贵，初学者用这个有点儿费了，周同学不如换一个？”

“不用了，难得她喜欢，就这个吧。”

卫燃不等穗穗开便说道，年后说不定自己还真会来这里学学琴，提前花点儿小钱打好关系在他看来并不算亏。

“既然这样...”

陈广陵想了想说道，“这床琴在店里的售价是一万三，给陈先生算8000吧，给朋友。”

“那就多谢了”卫燃加了对方的微信，痛快的将钱转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