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察觉到血飞速的流动，感知到无形的流体在灰雾中沿着弯弯曲曲的轨迹涌动着。

这是一种难以言明的滋味，有点像一个不会游泳的落了水中，刚开始他觉得自己快淹死了，但很快他发现自己的毛孔似乎能够在水中呼吸，虽然不是特别畅快，但至少淹不死了。

适应了颅内的世界，舞马便驭着灰蛇燕小六从眼睛、鼻子、耳朵、嘴、喉咙、脑仁里钻了一圈，身体各处要也通通不放过。

燕小六只是在他刚进脑袋的时候，身子极其微小而迅速地颤抖了一下，但他本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只是略微茫然地抬看了看天空。

“看起来，摄心魄或者夺舍这种事儿比较扯淡。”

果然，奇幻小说里面的法术全部都是骗的。

舞马在燕小六的脑袋里旋游一周，不免叹了一气。

正想换一个试试，忽听燕小六与另一个守卫说道：

“你叹什么气啊？”

“谁叹气了？”

那守卫说着，身子忽地一震，贼贼脑四下张望，“叫你别进去……你就是不听。”

燕小六看了他一眼，鄙夷的神色一闪而逝，回道：

“许是我耳朵背了。”

燕小六说着，转圈儿抠了抠自己的耳朵眼儿，抠出一大块儿黄灿灿的耳屎来。

守卫凑过来瞧了一眼，皱了皱眉，“这么大个儿，怪不得——”

“不怪它，”

燕小六看了看耳屎，油黄油黄的，便知道是自己这两心中着急，又没有睡好觉，进而上火了。

他摇了摇，将耳屎弹掉，“我这两天太紧张了。”

守卫白了他一眼，“大的事。”

说着，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

一会儿，又浑身哆嗦了一下，“他娘的这屋子太邪门了。”

连忙离开了墙，靠在一旁的树上，正打算闭目养神，忽然瞧见燕小六手里的漆黑木杖，心里一阵烦躁，皱眉道：

“你把那玩意儿拿远一点。”

“嘛？”

“不舒服，”守卫冲着木杖嫌弃的抬了抬下，“你没觉得森森的？”

说着，四下瞧了瞧，见附近静悄悄无，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东西，好像吸血的，这几天咱们几个值守的兄弟都觉着不对，天天的没神，站时间一长就晕眼花的。”

燕小六身子一震，半晌说道：“胡说八道。”

守卫道：“这两天值守都没碰这东西了你没瞧见？”

燕小六听了一惊，皱眉道：“那把它放在哪儿？”

“靠墙呗，离得越远越好——就这还不大管用，我现在脑袋还嗡嗡响呢。”

“你们……”

“你们……”

燕小六用黑杖指着守卫，气得手直发抖，“里面的跑了咋办？”

“哎呀，拿开，别对着我，”

守卫吓得往一旁直跳，“晦气死了……他娘的一个死能跑去哪啊。”

放。舞马听了，很想拿着那木杖狠狠敲敲守卫的脑袋。

燕小六却说道：“郡丞怎么代的，你们全忘了？”

守卫道：“郡丞也没说这木杖这么邪啊——你也悠着点罢，这世道如此邪门，稀奇古怪的事多了，犯不着为这事儿把命送掉。”

燕小六举着木杖的手悬在半空，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因为墙高树茂，阳光照不在他的身上，到底有些凉飕飕的，脑子里有些稀里糊涂的，脚步其实也站不大稳当。

而那守卫则靠树哆嗦着。心里大抵是在盘算什么时候才能到换岗的时间，肯定是一刻都不想等了。

这家宅邸乃是太原郡丞府，宅邸主便是太原副留守、郡丞王威。

燕小六则是王威手下的老伙计。

他十二岁起就跟在王威的身边听差。

那时候，王威还不是郡丞。

前几，王威把燕小六和郡丞府的其他几命侍卫招呼到一起，专门叮嘱：

“此室之内，关的是顶重要的物——你们流值守，一定要盯死看牢。等这件事儿过去了，你们个个都有大赏。但若是屋里的有什么闪失，咱们可就要一块儿完蛋了。”

郡丞说话的时候眉紧皱。

燕小六跟了他十三年，从来没见过他这般严肃的神。

燕小六心里暗自发誓，一定不叫郡丞失望，一定胜利完成任务。

这几岗值守，燕小六担心旁不当回事，便主动担当，一天三班岗，恨不得每一班都不落下。

只是实在困的不得了，才勉强休息个把时辰，眼睛一睁又要来站岗。

旁都劝他：“你可休息会儿罢，别到最后赏赐没拿了，先把给累死了。”

燕小六只憨笑着摇。

他心里其实自有盘算——这是他在郡丞府站的最后一班岗，一定要善始善终，绝不能叫屋里的出现什么闪失。

“郡丞啊，请您放心，只要有我在这里守着，就绝不会耽搁您的大事。”

……

一旁观察良久的舞马全不晓得燕小六心中何等执念，他的想法是，别说门只有两个守卫，就算门立着千军万马，老子也一定要溜出去。

此刻，他有了一个重大发现。

那便是——自己的叹气声燕小六是能听到的……

舞马乐了。难不成他在心里说的话，旁也能听见。

舞马便在燕小六脑袋里又说了一句：“沙雕，到点了，该上厕所了。”

说话之时，却发现说“沙雕”两字时，燕小六脑袋里泛起一阵回。

说至“到”字的时候，回便微弱起来。

到了“点”字的时候，回全然消失了。

燕小六猛地抬起，看着另一说道：“你说啥了？”

“说个。”

“放。你明明说了，说什么沙，什么雕的，这是啥鸟啊？”

“你今天怎么了，”另一说道：“是不是刚进屋子里沾了邪气？我早叮嘱你别管闲事的。”

舞马又从燕小六脑袋里窜出去，钻到了另一个守卫的脑袋里，说了一句：“臭沙雕。”

沉识感察，无形波纹回，与方才的形相似。

守卫身子一震，转向燕小六瞧去，

“臭沙是什么？”

舞马这便明白了。他可以钻在脑袋里与说话，但对方只能听到前两个字。

燕小六说：“很臭的沙子？你怎么想起问这个。”

“还不是你说的。”

“放。”

吵了半天，两个守卫都以为自己耳背了，伸手一掏耳朵，各自掉出一大块儿耳屎。

舞马忽然想到，隋朝没听过沙雕这个词，自然不知自己在骂他。

作为主营隋唐的历史好者，隋唐时期骂的话，舞马还是查考过一番的。

时下很流行的骂话应该是“田舍”“田舍汉”。也就是骂家是农夫、土包子。

唐太宗有一次下班回家，就跟长孙皇后骂魏征：“会杀死田舍汉！”意思就是：他妈的，以后有机会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