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啊……

连周掌司这样的，为了保命，也不例外。地址失效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s Ba@gmail.com 获取最新地址

皇帝面色惊疑不定，缓缓看向周从。

他声音微微有些嘶哑，问道：“你……是要矫诏？”

周从一哂，道：“陛下才是天子，没有矫诏一说。”

“你……你想怎么做？”皇帝皱眉，心缓缓升起一阵寒意。

这么多年，他以为他对周从的手段已经足够了解，对他的冷血无狠戾决绝他都心中有数。

只是如今，当周从在殿上说，要矫诏的时候，饶是皇帝自己，也未曾敢这样想过。

这是犯天下之大不韪啊！

这是篡权，谋逆，愧对祖宗的事。

可周从面色平静，仿佛这只是一件小事。

周从目视前方，神色自若，淡淡开说道：“陛下想让长公主死，她就得死。”

皇帝目光森然地看着他。

“陛下，不过一道旨意的事，改了就是。先帝遗诏若说待长公主成家之后，传位于其子，陛下就可以改成若长公主势力威胁朝野——”

周从微微抬眸，眸中透出无尽的森寒冷意，周身杀气缓缓泛上来，轻声吐出两个字。

“杀之。”

皇帝面色一凛，目光定定地看着他，仿佛想瞧见什么端倪。

可见他如今这一身凛冽的样子，好像真的想置长公主于死地。

皇帝忽然开始怀疑和亲王的话。

莫不是真的受了挑拨？

何敬之的面色也是一白，心中冰冷的骇意满满漫上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这样诡谋略杀伐决断的一个，前一瞬还在垂眸浅笑，后一瞬就敢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谁都猜不到他的心思。

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周从轻轻一笑，打了殿内的凝滞气氛，抬眸微笑说道：“陛下，如今这为先帝代笔的就在此处，陛下还在犹豫什么？”

皇帝面色迟疑，他确实想一朝寻了机会除去长公主的势力，然而机会到了眼前，他却犹疑了。

不是因为旁的，只是因为，这样不仁不信违背伦常的事做出来，是要被箭穿心鬼神同诛的。

周从的声音适时的响起，那声音中带着无尽的蛊惑，他轻声道：“陛下，为了江山社稷……”

皇帝微微抬手，垂眸缓声说道：“此事朕会考虑的，你们都先下去吧。”

皇帝伸手指了指何敬之，继续说道：“何公公今也劳累了，周掌司为他找个安静些的的安身之处吧，别让不相的打扰了何公公的清净。”

这话说的和缓，可言语中尽是忌惮。

何敬之皱眉，心下了然皇帝这是要将他幽禁起来。

他微不可闻地叹了一气，倒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了，好歹也是捡了一条命回来啊。

周从低眉敛目，面带一贯的浅笑，点应是。

皇帝目送着周从和何敬之离开，一时间心绪有些不宁。

皇城中落熔金，暮云合壁，天边如同被火烧过，一片晚云染红长飞，透过夕阳余晖发出绵绵的暖意。

阳关斜斜地照进大殿，皇帝觉得有些刺眼。

拿手挡了挡眼睛，他缓缓起身，朝着昭云殿走去。

昭云殿外种了一院的桃花，花香恬淡而馥郁，在微风的吹拂下，繁杂的花瓣前仆后继地落下，铺出一条香气氤氲的小路。

花海一旁的清池水波清漾，阵阵微风掀起层层，皇帝瞧着这煞好的景色，一时有些失神。

殿中的不快已经压下了大半，他缓缓地走进殿内。

德妃靠在软榻上，手里拿着绣棚，正在细细地勾勒着什么。

殿内佛香缭绕，子执着针在绣棚上安静地穿梭来去，宛如一幅岁月静好的水墨画。

子好看的侧脸影影绰绰地落在青白色的锦缎面上，子恍然抬，冲他恬静一笑，把那绣棚往身后一放，起身见礼道：“陛下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可用过晚膳了吗？”

皇帝未让她见礼，抬手一扶，指了指那个青白色的绣棚，问道：“绣些什么呢？”

德妃莞尔，道：“不过些儿家的玩意儿罢了，等改绣成了给陛下笼个荷包。”

德妃挽着皇帝走到一旁的软塌上，招呼着侍去沏茶，瞧着皇帝有些不快的面色，柔声开问道：“陛下今是怎么了？”

皇帝垂眸沉默着，德妃见此也不再发问，接过侍捧来的案板上的茶盏，奉到了皇帝面前。

“陛下尝尝，这西湖龙井是今年新来的，臣妾加了几味蒲公英，用来安神祛火是最好不过了。”

皇帝不言，接过了那盏茶，叹了一气。

饮了一下去，喉中回味甘甜清冽，皇帝欣慰点道：“妃有心了。”

皇帝沉吟了良久，伸手握住了德妃的手，缓缓开道：“近来发生了不少事，朕如今都不知道在这世上该信谁，不该信谁。”

德妃瞧着皇帝这透着迷茫的眸子，一时有些发愣，柔声开道：‘“这天下都是陛下的，陛下愿意信谁，谁就是可信的。陛下若不愿意信谁，”

德妃轻笑，眸子沉：“不信就是了。”

皇帝眸中闪过一丝凌厉，攥着茶盏的手也紧了几分。

德妃伸手握住皇帝的手，面色柔和，开问道：“陛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皇帝唇边泛起清冷笑意，语气凛然，淡淡说道：“若这朝中有两个朕忌惮的，妃以为，该当如何呢？”

德妃眸色微暗，这朝野之间，还能为皇帝所忌惮的，一个是长公主，一个便是新晋的萧首辅。

想起前些子收到的密函，她的眼眸不易察觉地眯了一眯。

德妃浅笑：“国家大事，臣妾不敢置喙。”

“你说便是，朕也不过一问而已。”皇帝声音淡淡。

“臣妾不懂朝中之事，只是明白佛经中所言的平衡。若其相克，当相制衡以图之；若其相和，当齐聚之而——

“一举除之。”德妃面色柔嘉和婉，仿佛只是在为皇帝解释佛经。

皇帝缓缓点，面色稍霁，唇边勾起笑意，淡淡道：“妃聪慧，朕也正有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