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府屹立在黄沙之上。

兹城上的安西军眼眶泛红，将军清了清嗓子，哈哈大笑道：

“诸位，请进城。”

唐休璟将身份令牌递给城门守将，率众驻兹镇。

他跟守将文秉抱拳行礼，笑着道：“这次带来了美酒，还有长安的糕点，快分下去了吧。”

文秉谢过之后，有些疑惑，“不知唐将军为何而来，安西没有收到朝廷诏书。”

唐休璟擦了把汗，回道：“奉中山王之命。”

文秉立刻收声，不敢再追问下去。

陇西李氏覆灭的消息随着商西行，传遍了安西四镇。

难道中山王是专门派清理后患？

他皱了皱眉，历时两个月，带着五千骑兵前来安西，只为了几个李氏子弟？

这个可能太低。

一路上，唐休璟见街道五步一岗戒备森严，那些军士虽然穿得旧，盔甲下面多是麻布，但站得笔直如树一动不动。

他点了点，论军队战斗力，安西军可谓锐中的锐。

半个小时后，到达安西都护府。

一个额不甚饱满，而且有几道横着的抬纹的中年男子已经在府前等候。

“见过大都护。”唐休璟脸上露出灿烂笑容。

安西大都护公孙雅靖快步上前，拍了拍他肩膀，嘿嘿笑道：

“休璟，一别十年有余，今晚痛饮一番。”

大厅里。

两微醺，公孙雅靖眼睛直直盯着唐休璟，语气低沉道：

“能不能别杀？”

唐休璟持酒壶的手僵住，哑声道：“我也是执行军令。”

“呵呵……”公孙雅靖哂笑一声，猛灌一酒，“休璟，该谈公务了。”

唐休璟放下酒壶，审视着他：

“灭西域一国。”

什么？

公孙雅靖满脸震骇，浑身酒意瞬间清醒。

他感觉有些难以置信，军令就是灭国？

那可是一个国家啊！

唐休璟神严肃道：“大都护，挑个软柿子，灭了它，擒住其国王押去神都。”

公孙雅靖略作犹豫，露出不解：“理由呢？”

“理绪啊。”唐休璟看着他，苦笑一声：

“作为老友，我只能奉劝你听令行事，中山王的格你应该清楚。”

公孙雅靖顿时语塞，无奈点。

这就是一尊挡杀，佛挡诛佛的煞神，普天之下除了陛下，恐怕没敢问他理由。

他锁眉沉思，直言道：“西域好多是我大周的藩属国，每年都按时纳贡。”

唐休璟摆摆手，语气里透着坚决：

“既然不听话，只能狠狠收拾，让其余夷狄长长记。”

说完略过这个话题，敲了敲桌沿，“理绪，灭国之后，安西军陈兵葱岭地带。”

“吐蕃？！”公孙雅靖立刻反应过来，声音有些震惊。

“稍安勿躁。”唐休璟安抚了一声，笑着道：

“做做样子吓唬蕃，在葱岭按兵不动就行。”

公孙雅靖松了一气，自动不过问原因。

“召集四镇镇守使，安西两万兵马，我这里五千，三天后出兵灭国。”

唐休璟绷着脸，异常郑重。

“是。”公孙雅靖颔首。

谈过公务，唐休璟沉默了半晌，喉咙滚动，“理绪，将安西军李氏子弟的名单……”

“别说了。”公孙雅靖截住他的话，硬邦邦道：

“斩除根，张巨蟒好狠的心！”

……

夜，兹城载歌载舞，夜笛声飘扬，安西军喝完酒，带着朝廷的兄弟，去嫖西域的金发美。

唐休璟走出大都护府，三个神皇司绿袍在外面等候。

“探查清楚了么？”他问。

其中一个绿袍颔首，“询问了很多安西军，李家子弟没什么异常，少数几十个喊着报仇、逃窜西域被捉回来了，剩下的都在坚守岗位。”

唐休璟长松一气，声音也变得温和几分：

“这几十个处理掉。”

……

城北。

李振华率领李家子弟来到指定地点。

他们都解了甲，挂有武散骑等品级便穿着朝廷赏赐的官袍。

每个的神色都有些凝重，夹杂着一丝丝恐惧。

此行也许是死吧，生杀予夺只在对方一念之间。

逃？

往哪里逃呢？

逃出去就是叛国，跟安西朝夕相处的战友刀兵相见，那种滋味比死还难受。

远离中原，在西域这块地上，他们安西军就是一体的，谁也不屑投奔西域这些夷狄。

身为战士本应该马革裹尸战死沙场为荣，可他们知道已经有四十多个族被处决了。

不知不觉走到一处房屋，明晃晃的刀枪让他们觉得寒意非常。

宽阔的大厅内，四周墙边有两副灯架，上面点着油灯，亮光不太行却把墙壁熏了一片黑漆漆的污迹。

唐休璟高坐主位，环顾着两百多个陇西李氏子弟。

他沉声道：“你们应该清楚来意。”

李振华有一瞬间的紧张，旋即怒气涌上心，厉喝：

“张巨蟒不就是要我们的命么？来吧，杀了我们！”

“我们宁愿有尊严地站着死，也不愿颜屈膝地跪着生！”

此刻，所有都表现得异常镇定，接受命运的审判。

为刀俎他们为鱼，就算起杀了这个将军，外面还有锐五千。

“哈哈哈哈，有种！”唐休璟拍了下长案，站起来负手踱步，淡淡开：

“尔等虽不是陇西李氏嫡脉正房，但流着陇西李氏的血，按理说因罪处死。”

顿了顿，他拔高声调：

“但王爷说了，你们背井离乡在这沙漠之地抵御外寇，多年浴血奋战，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王爷不会忘记你们为帝国流的汗流的血，更不会让你们含屈而死！”

李氏族闻言，那濒临死亡的绝望慢慢消失，而后复杂的绪充斥全身。

被赦免了，该感谢那个么？

可灭族之仇，他们如何也说不出感恩戴德的话。

“条件呢？”李振华率先回过神。

他不信张巨蟒会这么宽宏大量。

唐休璟直视着他：“终生驻守西域，不得踏中原。”

众登时沉默。

“在安西待久了，早就不念故乡了。”

李振华说完抱拳，踏步离去。

其余族也神色黯然的离开。

不能回去也好，将陇西李氏尘封在记忆处，能偶尔怀念已经够幸运了。

……

三天后。

大周安西四镇兵马齐动，席卷漫天黄沙，耗时仅仅一个时辰，灭掉一个四万兵马的倒霉小国，国王沦为阶下囚。

整个西域震动，诸国瑟瑟发抖，不知道大周那根神经搭错了，为什么突然虐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