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推！一二三，推！”

秋时节，空气中已有阵阵凉意，但是秋下的齐鲁大地，几百名山东汉子却赤膊上身，奋力的推着一辆辆满载石的大车。地址失效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s Ba@gmail.com 获取最新地址

朝廷要开运河的支流，在山东地界规划了一条，山东布政使司自年初就开始招募工开工，通渠挖河道，为此前后招募了几万百姓。

河道内，几十个汉子正挥舞着镐拓宽河道，不时刨出一块块嵌在泥土中的石块，便磕磕碰碰的滚到河道底处，几秒钟后发出‘砰砰’的落地声，过不得多久，石块便被装上车，待多时装满一辆车，就会有几个工将大车推走。

整个工地井然有序的忙碌着。

“快快快！”

有监工抬看了看天色，秋天黑的早，没了光亮，眼看要完结的工期又得拖上一天。朝廷定的子是年关前后，眼下是九月底，早完成一天，便可以省下一天的工钱，上有了吃，他们这些下面的胥吏也可以跟在后面喝热汤。

“都他妈快点！”

监工急的催促，手中的金锣连赶了好几声，“等咱们这段完了工，你们就可以各自回乡去了。”

赶工锣敲得震天响，那些忙碌的汉子便小声骂咧起来，募工之前定好的每五个时辰四十文钱，来到之后却变成了六个时辰三十文钱，为了赶工，连喝水的功夫都不给，一个三伏天，这条河道便多了十几条亡魂。

“狗娘养的，呸！”

一个正在拓河道的汉子听到锣响，便抬看了监工一眼，恨恨的吐了唾沫，但手里的镐却不敢停下，生怕被发现扣了晚上下工后的吃食。

汉子身边的工友忙拦了他一句。

“老唐，小点声，小心被狗咬一。”

叫老唐的汉子又不服气的嘟囔两句，终究还是闭了嘴，擦擦额的汗，环顾一圈河道，咧开嘴，“不容易，终于快完工了。”

打三月份来参工，半年的光景总算是熬了出来。

“也不知道家里的婆娘怎么样了。”

铁汉柔，想起家里的媳，老唐风吹晒的刚毅脸庞上便绽放了笑容。

他这一笑，连身边跟他搭话的工友都被感染了，也笑了起来。

“这半年工做下来，小两百天了吧，到时候能拿个五六两银子，我得回去给媳和儿子整几身新衣服穿。”

老唐便哈哈一笑，“老林，难道拿了银钱不是应该先上咱家俺大嫂子吗？”

“胡说！”

老林一瞪眼，“俺们家，当然是我这个老爷们当家做主，你嫂子敢说半个不字，看见哥这蒲扇大的掌吗，直接就是一掌下去。”

老唐不屑的一撇嘴，

“你我还不了解，掌永远是扇自己的，还打媳，借你俩胆。”

俩聊得开心，耳畔的赶工锣确敲得越发急促起来。

“妈的！”

老唐恨恨的一挥镐，“这群狗官，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有本事倒是自己来做工啊，就他娘的催命催的紧，老孙爷俩都他妈死在这了，家里就剩老孙那子当了寡，这辈子可怎么活啊！”

“家是官咱们是民，能有什么办法？死都死了，咱们活着的就更得好好活着。等回了乡，咱们平里多照顾一二便是。”

老林的语气充满了无奈。

“老唐，你打小读书，要是当年能考上个秀才啥的，说不准现在也混个官皮穿咯，哪里沦落到现在这般，靠出苦力过活。”

老林的话让老唐一度沉默下来，似乎回忆到了七八年前那段挑灯夜读的岁月，良久才洒然一笑。

“我总不能读一辈子书，心心念念盼着考取个官身吧。

我爹前几年走的早，家里老娘身体又不好，我要是还继续闷读书，堂堂七尺男儿，莫不成靠着老娘种地养活？这般混账，还读哪门子圣贤书啊，现在有了媳孩子，我得养她们娘仨咯。

真要怪，就怪那个什么齐王，自打他到了咱们山东，咱们啥时候有过一天好子。”

大明地方上的行政，在初期掣肘的地方还是很多的，因为明初的藩王，权利都很重，身份也很尊荣，因为这些藩王毕竟是太祖的亲儿子，子仗父势，太祖的威名放在那，藩王就藩，地方上行事虽奉朝廷的命令，但平执行的时候，难免要听亲王置喙几句。

山东偶有旱灾，加上离南京近，一闹灾灾民就往南直隶涌，朝廷脸上也不好看。所以内阁就打算先开山东的运河支流，山东布政使司领了命，执行的时候却不是省里自己说了算的。

齐王朱榑和孔家都要伸手捞块吃，山东左布政使盛任敢得罪哪一个？

老唐的话把老林吓了一跳，忙低声喝斥。

“你不要命了！这种话也敢说！”

非议亲王？这可是杀的罪过。

“他们能做得，咱们还说不得了？”

老唐是个热心肠，一想到老孙爷俩的死就急红了眼睛。

“都说老子英雄儿好汉，我看青州那位就不是个玩意，前两年圣做皇帝的时候，还收敛些，现在倒好，换了他侄子，哪里还敢管这些叔叔，就说如今这招工的事，咱们被骗来受罪，将来还不知道出什么幺蛾子，唉，哪年是个。”

眼瞅老唐越说越离谱，老林吓得放下镐一把捂住老唐的嘴。

“算哥哥求你，别说了，你这是打算连俺一起害死啊。”

老唐便对他怒目而视，但终究还是叹了气。

“唉，罢了罢了，是我孟，我不过芥之命，哪里说得。”

“这才对嘛。”

老林长出一气。

“安安心心做工挣份糊的钱，养媳孩子才是咱们老爷们的正事，至于那些官老爷什么德行，俺不心，咱们也管不得。

俺呐，就盼着将来俺家那小子能争气，我这两年挣点钱，回在县里给他寻个老秀才为师，希望将来等他大了能考个官身，不用再受老子这份苦就成，万一要是还能中个三元，嘿嘿，那俺老林家可就真的是祖上积德咯。”

看到老林一副憧憬未来的样子，老唐叹了气。

“你还好，只可惜，俺家生的是个姑娘，要是个小子该多好，将来这子还有个盼”

“那不叫事！”

老林一条眉毛坏坏一笑，“姑娘好啊，嫁给俺家的小子，等将来俺家那小子当了状元公，你姑娘也是个状元夫不是。”

“呸！”

老唐故作不屑的一吐唾沫，“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你个没文化的爹在，还指望你家小子能成才？瞧那名字起得，三更生出来就叫林三，你爹要活着，能被你给气死咯。”

“你还有脸说我？”

老林一瞪眼，争论起来。

“瞅瞅你给你家姑娘取得名字，赛儿？咋地，你还打算把姑娘当小子养啊。”

哥俩聊着着，时间便不知不觉过的飞快，天色很快就擦了黑，河道里的工便开始逐渐停止手里的活计，就见一监工跑了过来。

“还有半个时辰呢，谁让你们停了！”

“监工老爷，这天都黑了做不得，这河道拓的，万一黑了看不得，掉下去可就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