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反复地重述着一句话——

这不可能。

宋瓷轻声开，打断神经病的呓语。“怎么不可能？”

穆冕闭上嘴，缓缓抬，盯着宋瓷。

宋瓷脸上的神色近似悲哀，她沉声说：“怎么不可能呢？她做了你们二十年的独生，一朝病发时无多，这个时候新生命的到来，对她来说就是一种打击跟背叛。”

“只要是，就会嫉妒，就会不甘。穆秋怎么能容忍那个孩子的存在？”

“一个想要求生乃本能，穆秋想要你帮她活下去，唯一的方法就是让那个孩子消失掉，让她自己再次成为你们的独一无二、掌上明珠。”

“那时候，你一定会为了拯救她，不惜去犯罪，去杀。”

宋瓷扯了扯嘴角，背后也凉飕飕的，为穆秋的心狠手辣感到害怕。“父亲，你自己想想，穆秋有没有暗示过你去对宋翡下手？”

穆冕沉默下来。

尽管心里不肯相信自己那善良的儿，会向疼她的亲生母亲下手，但宋瓷说的话是极有道理的。

有视频为证，穆冕无法给穆秋洗白。

在穆冕的眼里，穆秋是净乖巧且善良的，穆冕一直都觉得儿遗传到了妻子的善良纯洁。

却没发现，穆秋骨子里流的仍是遗传自他自己身上的卑劣狠毒的血。

他当年敢弑父，穆秋就敢弑母！

“怎么会这样呢？”穆冕想不通，他想要杀掉父亲，是因为他父亲本身就不是个好东西。可婷婷对穆秋多好啊？她为了穆秋是可以不要命的！

这么好的妈妈，穆秋怎么狠心下得去手！

穆冕想不通。

他用力地抓了把自己的发，把发都抓掉了。

宋瓷突然又说：“要是母亲知道那个孩子的离开不是意外，是穆秋一手策划的，她还会心甘愿把心脏给穆秋吗？”

“我真替母亲不值啊。”

宋瓷站了起来，地看了眼穆冕，说道：“我就不再来看你了，父亲，一路走好。”

一路走好，愿你下辈子投个幸福的家，做个正直善良的。

宋瓷走后，穆冕久久没有说话。

二十天后，最高民法院对穆冕一案进行了核准，核准结果不变，仍是死刑立即执行。

穆冕的死刑执行时间定在五天后，是枪决。

判决下来的第二天，穆秋终于被准许去探望穆冕。穆秋来到了会见室，望着穆冕，她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看见父亲苍白了许多的发，以及脸上突然生出来的褶子，穆秋心痛极了，当场低痛哭淋涕。

穆冕看着低声痛哭的穆秋，没有作声。

手术已过去两月，穆秋身体彻底恢复，刚才匆忙一瞥，她脸色看着似乎还挺红润。听见儿的哭声，穆冕很想问问穆秋：你为什么要那样对你的母亲？

但他忍着。

哭了一会儿，穆秋才拿起电话。

穆冕也拿起电话，听到穆秋喊了声：“爸爸。”

他微微点。

穆秋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心里明明装了一肚子话，真要开，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穆冕突然问她：“心脏，可还适应？”

穆秋怔了怔，随后点了下。“都好，也没有明显的排异反应。”

“那是你妈妈的心脏，她又哪里会排斥你呢？”穆冕看着儿那张神似妻子容貌的脸，不禁说道：“我这辈子，恨过许多，害过许多，但对你妈妈，我是真的呵护疼了一辈子。”

穆秋点，说：“我知道，我都知道，爸爸是最妈妈的。”

穆冕又道：“我这一辈子，从来没有打过你妈妈，就连甩掌都不曾有过。我们结婚二十多年里，只在刚结婚的那两年，争吵过几次。”

穆秋安安静静的听着，眼泪却是止不住的往下滑落。

“生你那会儿，我舍不得她疼，特意带她去了国外体验了无痛分娩。她是望东第一个无痛分娩的，别的都说你妈妈太矫了，生孩子么，谁不痛一回呢？但我知道，她们嘴上说着你妈妈矫，心里指不定多羡慕她呢。”

穆秋不明白穆冕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件事，她一雾水的听着，没敢打断。

穆秋话锋一转，突然说：“我一点痛都舍不得你妈妈承受，但你却害她大出血差点丧失了一条命！”

穆秋浑身一僵，俏脸迅速变得煞白。

穆冕捏紧了电话，死死地瞪着穆秋，突然大骂道：“穆秋，你不是！你就是个畜生啊！那是你妈！是怀你的时候彻夜睡不着觉，到了孕晚期腿肿到无法行走的妈妈！是在哺期被你咬了**的妈妈！你是多狠的心肠，才能对她下手！”

“穆秋！我错看了你！真后悔为了你去做这一切！你妈妈要是知道你的真面目，她一定会寒心的，她绝对不会把心脏留给你！”

“穆秋，你这个畜生！你这个畜生！”

“你把你妈妈还给我！”

穆冕发疯了，对穆秋大喊大骂。

穆秋吓得一动不动，都在抖。

狱警听到了动静，赶紧打开门跑进来，拽住了绪失常的穆冕。“镇定点！穆冕，给我镇定！”

穆冕根本就听不到狱警们在讲什么，他恶狠狠地瞪着像是痴呆了一样的穆秋，诅咒她：“穆秋，我诅咒你不得好死，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真后悔当年跟你妈生了你！你个白眼狼！”

穆冕被狱警们拖走了，一路骂骂咧咧。

穆秋怔怔地站在原地，耳边还回着穆冕的骂咧之声。穆秋吓的心跳都快要停止了，她按着胸，恐慌地想着：这是妈妈在动怒吗？

穆秋脚步不稳地回到车里，她手都抖得有些厉害，不敢开车，就放倒了车椅，躺在车椅上。

过了很久很久，穆秋的绪才逐渐平复下来。

冷静下来，她便想到了一个问题——

爸爸是怎么知道那件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