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梦里，穆轻眉离他那样远，到最后，他连叫她都没了胆量。

胸腔像是被塞进了巨石，堵得他没力气呼吸；复一的难以睡，睡着了还不如醒着；不自知地自言自语，像是想与穆轻眉倾诉……

承兰觉得自己疯了。躯壳与灵魂割裂，离了这躯壳，倒能得到快活似的。

沉闷的宴席，你来我往的附和，小心翼翼的琢磨，忽然被跪地声打断。

那跪地的声音响得似闷雷，随着跪地声的，是声嘶力竭的哭嚎：“兰公子！小有罪，您饶了小，您饶了小……”

反反复复只这么一句。

承兰微抬眸子瞥了那一眼，一张脸上仍旧是没半点表，语调平缓道：“我记得你，当年承家的管家？”

“承兰，就是这，诬陷尔父，我今替你捉了来，要如何处置，随你！”

诬陷？不过是将他的真实身份告予了花钱套话者，要说罪魁祸首，道还真是做得一副好模样。承兰勾唇浅笑，随问老管家：“是你？”

沉默在宴席里蔓延着。

那夹杂着泣声的，音调都变得诡异的求饶声仍在继续。伴随着求饶的，则是敲钟一样用足了力气的叩首。

不住地磕让这当初见利忘义之满脸都糊上了血，血从额蜿蜒而下，蜈蚣一样，狰狞而绝望。

承兰看了两眼，实在没什么兴趣看下/贱，只挑了挑眉，给自己倒了杯茶——却并不喝。

没在意老管家究竟怎样，只盼着承兰顺着台阶下，把罪行从自己身上引开便是。

“哦，是你。”，承兰弯了弯唇角，摆出一个极度随意的笑，对庐江总督道：“承兰没权没势，此构陷主子，自有律法可凭，您是总督，自然是由您处置。”

被承兰的沉默绞弄得战战兢兢的，不由松了一气。

还想趁机会套近乎，却听承兰道：“承兰不良于行，跪坐久了颇多不适，宴席更是不宜参加，总督大，承兰先告辞了。”

明明先前下了台阶，现在却又不给面子了？

这真是个怪。

“公子回来了？”，卞正开门，接过承兰手里的袍子，还想说什么，却见承兰神蔫蔫的，眼里都是血丝，忙又问：“那些安神的药没用么？”

承兰哑声咳嗽了几声，只答：“无妨。”

他总不可能和下属说，我怕阿眉知道我的往事这种话吧？

“江夏郡的农民起义，可以开……”，承兰的话在打开前厅房门的时候戛然而止。

屋里，典章虽被解了全身的束缚，却仍被绑着手，坐在矮凳上，配上他高壮的身子，滑稽得像穿着孩童衣服的大。

站在他身边的是个冷面男子，瞧见承兰，简单行了个礼，直接道：

“兰公子，公主说，公主府不缺看护，不必您大材小用。特命在下前来谢过您一番用心。”

承兰猛地咳嗽起来，血腥味涌上喉咙，咳得他眼眶也酸痛起来。

脑子嗡嗡地响着，眼前更是花白一片，承兰只觉得在这咳得让他喘不过气的痛苦中，他好像就这样被扔掉了，扔在了茫茫大雪里，瞧不见方向。

他送了客，扶着自己坐下，只觉得筋疲力尽。

解开典章手上的绳子，承兰貌似漫不经心地问：“宁华公主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

“啊？没啊？”，典章挠挠，把本可用一句话解释清楚的事，说得冗长复杂：

“那个公主没收到公子的信的这些天，心很是不好，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醒来又总是逮着就问：兰公子的信来了没？

“我有一次还见她半夜袍子都不披，一个出来，对着廊下的灯笼发呆，将那灯火灭了又亮，亮了又灭；一个对着一群麻雀也能发半天的呆……

“哦，就这么到了我被发现那天，她从皇家宴席上回来，喝了些酒，发了好一阵酒疯，抱着自己的侍一味地说什么自己想理解您，结果您总是把她往开推的傻话。

“最后，还说要杀了让她看不眼的驸马，吓得我呀！就那么摔下来了！”

典章一脑念叨完，还是觉得胆战心惊，杀自己男的子，这谁敢娶？！

忙恳切地补充道：“那公主说了，只要她父兄给自己择的驸马不合心思，当即就做小寡，公子，你说！这是不是丧心病狂！”

他殷殷地看向承兰，这才发现，承兰握着茶杯的手抖得厉害，指甲抠着茶杯，指尖没有一点血色。

那双总是云淡风轻的眸子，这时候却装满了紧张不安，连睫毛，都慌地颤着。

“你是说，她没查我的身份？”

“应该是吧，”，典章从来没见过公子这样慌张的模样，好像下一秒，就要跌落似的：“她说她想等您。”

“那现在呢？”，承兰无措地抬，语气慌紧张，连语速都快起来：“她为什么，为什么派自己的向我传了这样的话？”

“嗯……”，典章挠挠，仔细琢磨后答：“好歹是个公主，又是个有杀自己男心思的，被您冷了半个多月，只怕是气死了。”

说到这儿，其实也够了，谁知典章实在是耿直得有些欠揍：“哦，我想起来了，她说是什么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