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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处处设防、时时警惕，然而有时，这种恶意，却早超乎了想象。

次平明，晨鼓正响，唐娟跟着方七斗，回到许久未曾回来的麟迹观。

今开门的却是月希子覃清，明眸红肿、显是未曾睡好：“师傅在殿中焚香，知道你必会回来……叫我带你们过去。”

唐娟心中一阵伤感，师傅显然已得知噩耗。她年逾花甲，此刻白发送黑发，心中不啻于失了至亲。而伤感之余、心如麻，她一时也想不到可以宽慰师傅的话，反而自己，似乎更需要宽慰。

三默默进了玄元大殿，见观主元夷子佟春溪正在道尊神像前叩拜，黑白间杂的道髻，更显苍老。三道烟气升腾而起，与她一道叩拜的，还有风夷子许梅香、雪夷子丁陌娘。

唐娟忍着泪意：“师傅，我回来了……罗柔师妹的事，我要为她报仇！”

佟春溪叩拜完毕、才转过身来：“娟儿，我何尝不想江湖事、江湖了？只是凶案尚在探查，即便是江湖仇杀，也有盛朝律令制裁。我等纵然激愤、抓到凶徒一刀杀掉，也只是以制罢了。”

唐娟美目通红：“昨发现罗师妹尸身，七斗哥便在现场。罗师妹……状凄惨，竟是被凶徒凌虐至死！我……我咽不下这气！”

佟春溪听罢，也是神色黯然：“昨夜张武侯便带了不良卫过来，问了柔儿近行踪，还据观中诸描述，给柔儿画了画像。公门办案，自有章法，即便咱们等不及、想私下去查，若能找到线索，还是须向他们通禀一声。”

观中监院风夷子许梅香忽道：“镜希子，观中弟子素与水希子好的颇多，谁又没有捉凶报仇之心？但据我和师姊推测，此事怕不简单，你们师姐妹若要究、难免以身犯险。”

佟春溪慢慢点了点：“柔儿已然横死，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一、再蹈覆辙。况且柔儿尸身、如今还在扣在武侯铺，你们若要尽心，不妨代我去看看她……想法子保她尸身无虞、早些土为安。”

侍立一旁的月希子覃清抽噎道：“师傅……我跟师姊一同去吧……我可以与公门疏通、从我家冰窖中取些冰块，将罗师姊的……身子封藏好，免遭虫鼠啃食……”

佟春溪微微欠身：“这样也好……便代我向你爹娘问安。若有花费用度，观中亦可承担，只是莫叫他们为难。”覃清亦欠身回礼，又与唐娟凑在一处、相拥而泣。

方七斗这才抱拳道：“元夷子观主！此案是从洛府行营揭出，我倒可以安排手探查一番。只是不知，罗师妹近来与何往来、又得罪了城中哪些势力？”

佟春溪想了想，才缓缓道：“今春以来，洛阳城中时有子莫名失踪，你可知道？”

方七斗颔首道：“这事闹得满城风雨，如何不知？只不过后来公门抓了几个牙婆、屈打成招，了结了此案。市井间虽有非议，却也只是当成了谈资。”

佟春溪又道：“起因便是这事。一位香客家中幼、不过金钗之年，便在那时没了，连尸身都未曾找见。他过来祷祝请香时，柔儿恰好当值。听他说了这等惨事，便一应下、要替他找寻儿。后来虽一无所获，却无意中查到另一桩奇事……”

方七斗不禁又道：“罗师妹自来便有侠者之风、最好打抱不平，我方七斗一直钦佩。只是这件奇事，又是什么？”

佟春溪接着道：“……河南府这几年征调民夫，四处疏浚河道、以利漕运，表面看是励图治之举，实则另有图谋……”

佟春溪说话间，便将罗柔失踪前，最后一次相见时所说之事，细细讲了出来：

原来那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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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希子罗柔得闲，便只身出去，继续寻找幼失踪的线索。穿过新中桥、行至承福坊、立德坊时，却被一队不良卫拦住了去路。

一问才知，是河南府少尹陈望庐、太微宫太祝洪治业，前来巡视通远渠、漕渠疏浚况，要求闲杂等一概回避。罗柔心中鄙夷，却无可奈何。

等了将近一个时辰，不良卫才终于放行。罗柔远远看到，分着绯色、青色襕袍的两名官吏，摒退簇拥的众，只领着几名不良卫、进了思恭坊。

罗柔心中好奇，远远绕了一圈、也跟了进去。只见两将不良卫留在一处食肆外，相互谦让着进了食肆。

罗柔绕到食肆后方，隔着墙壁，竖耳细听，两谈之声便从里面传来。

一像是洪太祝，啜饮着酒浆道：“王宫使托下官过来，照例是想知道，这瀍渠、洩城渠之中，可有发现石碑之类？”

另一应是陈少尹，中嚼着东西、含混不清道：“洪老弟莫急！此番搜寻、已是片土不漏，虽无收获，却已竭尽所能。况且这些民夫中，还有你安排的匠，怎敢稍有懈怠？老弟回去，记得一定在王宫使面前多美言几句……”

洪太祝气息停顿了半晌，才道：“此事关乎王宫使仕途大计，若办不好，咱们二谁也脱不得系！另外，陈大回去，务必叫手下之嘴严一些，切勿走漏风声……”

陈少尹笑道：“老弟放心！重赏之下有勇夫，我已暗嘱几个可靠之、放出了风声，说圣崇古，疏浚过程中若发现古物，上者赏银十两，私藏者下狱问罪。其中利害，不言自明。”

洪太祝也笑道：“好个‘圣崇古’！不愧是孝廉登科、中龙凤。陈大今公务辛劳，晚些随下官去鹤殇酒肆小酌几杯，再召胡姬奉酒、舞伎献艺，不比神仙还快活吗？哈哈哈……”

罗柔听到这里、面色微红，不禁啐了一声：“两只老色胚……”

正要拔腿走，却听见十几步外，不良卫喝声响起：“什么！”

食肆中洪太祝气微变：“隔墙有耳！”

陈少尹紧接着喝道：“别让跑了！”

罗柔身手不弱，一扎进北市中，七拐八绕，很快将追来的不良卫尽数甩脱。她出了北市，便向东过时邕坊、毓财坊，又从南面上林坊穿出。过了浮桥，一路南行，转过陶化坊后，向西折回麟迹观所在的敦化坊。

就在罗柔松了气、闪麟迹观后，观外老松下，伴随几声恻恻的笑声，一道黑气一闪即逝。

罗柔回到观内，便将下午所见，一脑告诉了佟春溪。

佟春溪想到公孙玄同讲过的一桩隐秘、心中微动，面上便郑重了许多：“他们既然肯如此大费周章，去寻一件东西。那么这东西，必定非同小可。你既然侥幸未被发现，以后切勿再理会此事！明白吗？”

罗柔有些后怕地点点，行了礼，便回了休寝的居室。

到得次，心中畏惧感早已消退许多，观中依旧无事。罗柔又忍不住联想起那幼失踪之后，可能遭遇的种种惨状，开始坐立不安。不由自主地、便又出了观门，一路向东，在洛阳城中找寻起来。

行至会节坊外时，忽听得里面有幼凄厉的哭声。罗柔心中微悸，鬼使神差地、便冲了进去。

只见一个壮硕老，正用竹枝抽打着蓬垢面的童。童似是乞丐，手中紧紧抓着一小块胡饼，一面哭一面吃。上的血顺着额角流下、挂在半边脸上，竟也无暇顾及。

罗柔心中不忍，冲上前便要制止。那壮硕老转过的脸、却没有恼怒，反而慈和笑道：“姑娘既然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