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说到一半的时候，却被她自己的苦笑打断了。

“抱歉，这样一说，好像显得我又在推卸责任了。”

“不完全是。”

但林星洁却很冷静。孩不再居高临下地俯瞰自己的母亲，而是蹲下身，直视着对方的眼睛。

“你和我这几年吃过的苦，的确得拜那个不负责任的父亲所赐。我也知道，曾经的妈妈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在我小时候的回忆里，当时的你真的就跟小孩子一样，可以说是不谙世事。”

母俩静静地互相对视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林士觉得难以承受，下意识偏过去。

“……这是我的问题。”

“对，你当然有问题。但说到底还是他的错。表面上装得像个的好男，对待妻子的态度可以用‘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里怕化了’来形容；像这样培养起妻子的依赖心理后，却又在某一天选择将老婆孩子狠心抛弃……啊不行了，我光是想起他的事就生气！”

林星洁说罢，攥紧拳，恶狠狠地捶了一下脚边的甸。

徐向阳登时打了个哆嗦，下意识捂住心，感觉那一拳好像砸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但这次倒不像之前那么疼了。

我应该没有刻意培养星洁，让她变得更依赖自己吧？清月倒是说过类似的话，让星洁变成他的“隶”什么的……但他发誓，绝对没有这样想过！

“他是不辞而别的，”林素雅轻声回答，“所以，可能是有什么我们不清楚的理由……”

“你总是这样，林素雅！你这个就是这样不长记，所以才害我、害自己吃那么多苦！何况你现在就是罪，还有心思替别辩护吗？”

面对儿的高声怒斥，林士唯有苦笑，闭不言。

……

“让两位见笑了。”

十几分钟后，冷静下来的林素雅来到徐向阳和竺清月的身前，朝两位年轻鞠了一躬。

“有我这样不负责任的家长，星洁还能过得像现在那么快乐，都是因为有二位的陪伴吧？你们可能不喜欢我，但还是请允许我说声谢谢。”

徐向阳和竺清月坦然受之，而星洁则是在旁边撇了撇嘴，一副欲言又止的表。

徐向阳其实很清楚她想说却没有说出的话：

“虽然和他们俩在一起的时候是感受过前所未有的快乐，但是那些我从未经历过的心痛与难过，同样也是拜他们所赐。”

但这些话放在当下，暂时可以不必提起，免得对方又要闹腾起来。

“还有李警官，也请替我向她转达谢意。”林士对徐向阳说，“目前看来，她还是生活在你们两位的身边更好。”

面对星洁妈妈的充分信赖，徐向阳沉默片刻，随即开。

在这场母锋中，他第一次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其实，对于现在的星洁来说，她住在哪里已经无所谓了。”

“……嗯？”

“林阿姨，现在的星洁完全有能力一个照顾自己，请您不要再用过去那种看待小孩子的目光看待她了。”

“是这样啊……”

“是的。”

他用力地上下摇晃脑袋。

“所以，在您说想要带星洁回去的时候，我的确是很想在第一时间跳出来反对的。但这并不是因为我放心不下她。恰恰相反……”

徐向阳露出笑容。

“——是因为我舍不得她。”

他听见耳畔传来林星洁小小的抽气声。

很轻、很轻，真的很轻。但徐向阳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可他却不敢转过去看她的脸。

别看他表面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实际上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了，耳朵根红得一塌糊涂。

“是这样啊。”

林士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望向他的目光中增添了几分复杂的感慨，神态却分明变得更高兴了。

*

林士并没有达成此行来的目标，反而是被三位年轻冷嘲热讽了一通，落得一个狼狈不堪的结局；但她离开的时候，脸上的表里没有遗憾，而是带着笑。

尽管如此，她毕竟只有一个。孤身一前来，形单影只地离开。

不远处那道伶仃的背影，看上去瘦弱不堪，像是有一阵稍微大点的风过来就能把她整个刮上天；上了年纪的脊背明显出现佝偻的痕迹，没有心打理过的发，好似一把枯的杂。

她脚上的皮鞋和儿穿的球鞋一样，早已经洗得发白了。黯淡昏黄的路灯似西沉的夕阳，将投落在地上的影子拖拽得老长。

他们沉默地目送对方远去。

在林士即将走出路的时候，长发姑娘突然开叫住了他。

“妈妈！”

她没有再直呼其名。

林素雅转过，疑惑地望向儿。

“我不相信那个叫孙胜平的男，但看的出来，你对他是有感的。”

“……我和他呆在一起有半年时间了，觉得还是挺了解他的。”

“是吗。”

林星洁却依旧没有松。

“丑话说在前，就算是那种表面上看起来很好很好的男——就是事实上的确无怨无悔地帮过你好几次大忙，真心实意对待你，任谁都会觉得遇见了自己生命中的真命天子的男——就算是那种，等真的在一起后却变成了脚踏两条船的渣都是有可能的，何况是一个呆过监狱、还喜欢酗酒的家伙呢！”

“噗。”

旁边的班长大捂着嘴，眉眼弯弯，忍不住偷笑。

而徐向阳则是面无表。他胸上中的箭已经够多了。

“我的意思是，我当然不会再回到那个家。因为我已经长大了，不可能继续陪在你的身边，所以注定会有些事不太了解。但——”

林星洁吸了一气，朝着街灯下的母亲高声喊道。

“你要是被谁欺负了，记得要和我说！”

“星洁……”

林士瞪大了双眼。

“不论你做了什么，都是我的妈妈，我不会放着你不管的！”

话说到这里，林星洁又低声嘀咕了一句：

“反正就算真的气上了不管你，事后后悔的肯定也是我自己……”

“无论如何——”

黑发少昂首挺胸，话语斩钉截铁。

“你是个不负责任的母亲，但我绝不会是不负责任的儿！”

林士所在的地方，与年轻们隔着好一段距离。但那一刻，他们仨却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亮晶晶的光泽。

不是错觉。那是在一片灯火辉映中，泪水正在眼眶里打转的朦胧。

林素雅笑了起来，朝儿用力挥了挥手，一遍又一遍，就像是伫立在一趟长途火车的站台上，对着窗里即将踏上旅程的挥手告别。

*

“喂，你看见了吗？”

“嗯。”

徐向阳双手兜，眯起眼睛望向被黑夜笼罩的街道尽。

“有来接她了。”

林士的背影已经变得很模糊了，但还是隐约能看见，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