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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您去没去过类似十里沟村那样的地方，但是如果您没去过，我相信您也一定能明白，在那种穷山恶水当中，不论是生存还是繁衍，都是非常困难的。

拐卖，拐卖儿童，对吗？当然不对，不仅不对，而且罪大恶极，贩子就该受到法律的惩罚。那些买货的，江阿豹，还有那些帮江阿豹隐瞒，拒绝帮助我母亲逃出山的，他们对吗？他们当然也不对。但是您说，这些，千错万错，难道我就要一个个全都起诉了？让全村两千多不得安宁？让我们乡里、县里脸上无光，甚至让整个东瓯市跟着丢脸？

意义何在呢？

就算我做了，我的母亲能活过来吗？那些已经发生的悲剧，就能被拉进电脑回收站里，轻轻一点就删除了吗？做不到的，对不对？发生的事，就是发生了。

而且您说，这个事，村子里，就没有无辜的吗？那些老、那些小孩，甚至包括我的师父，他在村子里当赤脚医生，当了三十多年快四十年，我出生的时候就是他接生的，那我是该报复他，还是该感谢他？对，村子里的知不报，村子里的沆瀣一气，可是他们有什么办法？没有。如果有更好的办法，那么这件事的结果可能就完全不一样。

如果我们村子不是一个村子，而是一个城市社区，如果我母亲被抓到山里的第二年，火车就修到山沟里了，隔壁开了一片荒山，建了个国际机场，另外一边建成了某某某主题公园，村民们均年收从此突十万奔小康，这种事，您说还会发生吗？”

王智听得有点投，居然没反应过来。

但幸好江森也就是随一问，立马就往下接着说：“当然不会的，所以这个事，不能因为一两个做了坏，一小群主动地做了帮凶，我们就要把整个群体都牵连进来。

他们中的一些，就算在外界看来，再怎么坏，再怎么愚昧，再怎么无知，但是他们客观上，也为我能活下来，活到今天，提供了一些正面的条件。黑暗再暗，还是要努力地去寻找光明。

所以我为什么要捐那五百万呢？因为我看出来，一切的悲剧，都是有客观的、历史的根源的，如果我们不把这个根源铲除掉，早晚有一天，像我母亲这样的悲剧，还是要重来一遍。那些不愿意做坏的，会为了自己的利益，主动地变成那样的。是很难克服的，但是我们可以努力地，去改变产生某种的环境，让回归到善良和正义的那一面。”

台上的王智，和台下的听众们，此时全都陷了安静。他们默默看着一气说了这么多话的江森，心中都仿佛有什么尘封已久的东西，又被揭了开来。

江森站起身，走到台下，拿了瓶矿泉水。

然后坐回到王智对面，拧开盖子，敦敦敦喝下大半瓶，然后把盖子一合，用衣袖擦擦嘴，继续缓缓地往下说道：“这三五年，我已经几乎没听说过，十里沟村出这样的事了。因为山里的路越修越好，经常有乡里的警察上来巡山，有些就没胆子做坏事了，贩子也不敢再随便过来。前年我们那边又刮了很大的台风，受灾很严重。

乡里收到不少钱，台风过后，就把整条路全部修了一边，市里的扶贫办，还拨了很大的一笔钱，在山上削了两个山，盖起了楼房，跟市区的那些社区，可以说一模一样。然后就把各个大寨、小寨里的，全都搬了下来，住进了新楼里。村子里通水通电，除了四楼、五楼的水压稍微有点小，其他一切都好，再过段时间，宽带也要通进去了，坐在十里沟村，能跟纽约吹天下大势，您说，我妈那样的事，还会发生吗？”

王智没回答，江森就轻轻摇了摇，“很难了……”

王智这时终于了一句话：“但既然村子已经发展得这么好，为什么你还要继续投这笔钱？”

江森看着他，沉声回答道，“因为很难，并不意味着绝对啊。国家是花了巨大的力气，在做这些事，但是一手包办到底，至少根据我从村里的实际况看来，还是有难度的。

而且十里沟村本身，地理位置偏僻，这一点无法改变。现在村子里的生活条件，确实是比以前好了，但是村民的收，却没有根本的提高。所以做坏事的那颗种子，还是在的。而且正因为路修通了，客观上在方便村民进出的同时，是不是也方便了贩子进出？十里沟村山后那么大一片地方，要怎么保证不会有为了传宗接代，又跑回山里去？没法保证。”

“警察呢？”

“警察也是，也需要吃饭、睡觉、上厕所。”江森道，“我们村子里现在有个警务室，修得比大城市里的社区警务室还功能完整。每天早上三个，晚上两个年，大年三十都值班。但是贩子为了挣那点钱，他们有的是冒险神，甚至从山后面绕过来，他们都做得出来。

瓯顺县后面的荒山，地图上的总面积将近三万亩，但是那些山沟、山峦，你把它摊平了，面积至少还能再大个三五倍，那是一片很大的，没有住的地方。一个躲在里，那就是躲进了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藏个有多简单，您应该可以想象。”

王智道：“你说要寻找光明，却又在往最坏的地方去想。”

“这话不对。”江森纠正道，“我这是做最坏的打算，但是抱最大的决心。我是要尽我的力量，把这颗罪恶的种子，永远给他埋起来，不让它有再冒出来的机会。”

王智道：“这听起来，好像是个很大的工程，你觉得你一个能完成吗？”

“从来不是我一个在做。”江森道，“还有整个社会，还有国家和政府。以前我在山里读希望小学，能有一饭，那就吃一饭，总比没有要好。现在我回去做点事，能帮到多少，就去帮多少，有去做，总比没去做要好。您说是不是？”

王智沉默片刻，说道：“所以，这就是你做这些事的逻辑？跟你的养父事实上并没有直接关系，或者说，你的养父只是巧合之下把你带到了这里，但你的生，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江森斩钉截铁：“当然。”

王智看着江森，安静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我感觉自己今天，感受到了一种很强大的力量。”王智比了比自己的胸，“本来我还是有挺多问题想问的，可是节目好像已经录得挺长了，并且我感觉，我也应该已经听到了你心里最想说的那些话……”

江森道：“剩下那些问题，可以快问快答。”

王智好奇道：“怎么快问快答？”

江森道：“你随便问，我用直觉五秒钟内回答完你的问题。”

“听起来挺有意思……”王智露出了微笑，“可以试试吗？”

他转问监制。

那个跟来的领导点点，王智便走下去，拿回了他的台本。

“你有恨过村里吗？”

“有。”

“你希望抓到贩子后怎么处理？”

“枪毙。”

……

“你真的捐了五百万？”

“先捐了两百万，剩下三百万三年内在村里搞个扶贫项目。”

嗯？王智听得一愣，感觉自己好像今天问漏了重要问题。

但是语速一起来，脑子就不听使唤了，很惯地就跳了过去，飞快接着问道：“网上还是有不少质疑你的作品代笔，你怎么看？”

“不看。”

“现在已经是零七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