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夫刚做完针灸，严冰便来了。

严冰屈膝行礼道：“还请老夫恕罪，原是晨间要行一回灸，便来晚了。老夫今气色好多了。”

方老夫搀了严冰起来：“不妨事，你本就是在观中治病的，原是老婆子来了，劳动你东奔西跑的。老婆子今觉得身上轻松多了，观中医术果然名不虚传。”

严冰又跟着方老夫去看了刘夫。那刘夫虽醒了，却是眼睛直勾勾盯着一处，一语不发，见得严冰，也只是面无表。

严冰虽和刘夫见过一两面，却也并无太多来往，只说了些安心养病的宽心话，便和方老夫退了出来，自坐到了方老夫屋中说话。

秦念西却趁此时，到观中找了道云和道恒。

三趁空进了耳房，说起这刘夫的病。

道云沉声问道：“我走后，阿念可问出了什么？”

秦念西把方老夫的话拣重要的，说了一遍，又道：“阿念本想和那刘夫聊几句，但观其目色，竟是有些自绝之意，便不好再多说什么。”

道恒蹙眉道：“阿念可是发现了什么异样？”

秦念西默了默才道：“她这病极为奇怪。似有陈年旧伤，说是月事时疼痛难忍，时常请医用药，还请过医婆，可就是不见好。照说，这积年的淤堵，寻常医家都能看出来，不可能不用温热之药散结，即便是医婆针灸药浴也能解，可她体内依旧寒凉至极……”

道云眉也蹙了起来：“你是说，这事和家内院有关？”

道恒疑道：“不是说这家简单吗？那老夫既是山长水远地，带了媳来观中求医，必也是不想她这媳没了，瞧着也是个有真实意的……”

道云叹了气道：“这些事，原也难分辨。为今之计，咱们便是尽医家本分就是。”

秦念西正要说什么，沉香却突然来了，匆匆屈膝见过礼，便道：“姑娘，可叫婢一顿好找，老太爷吩咐，让您完事便回清风院。”

秦念西点问道：“可是老太妃到了？”

沉香点道：“已经有一会子了，杜嬷嬷怕您又跑来看诊，若是老太妃召见，换身衣裳都来不赢。”

秦念西便对道云和道恒曲了膝道：“无论如何，阿念先用针法尝试散结吧，若是膻中得开，气机得顺，或可让她开。阿念便先回去了。”

方老夫和严冰到得自己房中落座，丫鬟上了茶水。

方老夫强行挤出一丝笑意，却也是未语先叹气：“冰姐儿，阿媛虽说是醒了，师傅和医婆也都说见好，但你瞧瞧，阿媛那眼神，我瞧着冰凉冰凉的……”

严冰心里也极是惊讶，却也只得往好处劝：“老夫莫急，夫这才刚醒，许是还未恢复神智，再等等就不一样了。”

方老夫摇道：“老婆子一把年纪了，这点子事还是看得明白的。素里，阿媛虽莽了些，但她就是那样长大的。嫁进来，虽说不是事事合我的意，但只这孝道上，真是一点挑不出毛病，也肯听劝。你说那么鲜活的一个，嫁进来，如今，如今……”

方老夫一时心酸难忍，竟哽咽得说不出话，只拿了帕子按住眼角。

严冰忙劝道：“老夫千万莫要如此伤心，您这身子还没好利落……”

旁边的玉嬷嬷一脸戚色，过来端了茶盏，递到方老夫手上。

方老夫啜了茶，又吸了气，才平复了绪，又道：“叫冰姐儿看笑话儿了，这年纪大了，就是眼窝子浅了。”

严冰忙道：“老夫哪里的话，您对小辈这重之心，让冰姐儿也心酸得很。”

方老夫继续道：“冰姐儿素来就是个明白，可咱们不提这背后的厉害关系，外的闲言碎语。老婆子一把年纪了，能有个什么想，无非就是盼着一大家子平平安安，便是死了，也得闭眼了。可如今，哎……”

一则，这刘夫后关着的刘家；再者说，这钱将军发妻没了，续娶又是如此……

其中关隘，严冰心中俱都有数，却也只能安慰道：“老夫莫急，老夫对夫重之，夫必能感知，老夫不妨多和夫说说话儿，也好叫夫及早清醒过来。”

方老夫点点道：“昨里，老身问过那小师傅，已经知晓冰姐儿这病，也是他帮着调治的。老身观那小师傅，虽年纪小，医术却是极好的，今那小师傅问病时，似乎有些未尽之语，还请冰姐儿帮着探问探问，若是有何不妥，也好叫老婆子心里有数才是。”

严冰立即知晓，这方老夫前虽是之所至，可这用意，也便在此了。严冰虽心中明白，却也无可推脱，只得点道：“如此，冰儿知道了，这便去找找小师傅，问明况，再来禀报老夫。”

方老夫点点，正要说话，外却有个小丫鬟进来报道：“老夫，钱管事回来了，说是有事要禀。”

严冰当即站起来屈膝道：“老夫，冰儿这便去了，还请老夫放宽心，夫吉自有天相，定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