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厅堂中的炉火烧的很旺，本该暖意融融，但是因为于谦刚刚的一番举动，屋子里的暖意顿时散去不少。地址失效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s Ba@gmail.com 获取最新地址

窗外的大雪纷飞，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侍奉的老仆俯了俯身，自顾自的去外拿薪炭添炉子。

新炭炉，噼啪燃烧的轻响声，在屋中显得格外清晰。

俞士悦没说话，他端起桌案上的茶壶，本想再倒杯茶，结果发现壶中茶水已经见底。

于是，他举起茶壶，在于谦的面前晃了晃。

见状，于谦脸上的无奈之意更盛，摆了摆手，示意身旁的老仆去换上热茶。

这一回，俞阁老就恢复了之前在于府的待遇，不仅有热茶手炉，还有点心备着。

他也不着急，捏了块糕点放进嘴里，感受着甜味在中扩散开来，眯起眼睛，脸上安逸的很。

最终，还是于谦先绷不住了，带着一丝苦笑，起身拱了拱手，告饶道。

“仕朝兄就莫要和于某计较了，今种种，是于某失礼了，可我这不是……唉！”

说着话，于谦的眉拧了起来，脸上罕见的露出些许愁容。

长叹了一声，他望着俞士悦认真的道。

“仕朝兄，今你确实不该留下的，接下来的这段时，于某的子不会好过，这个时候，和我走得太近没有好处，恐牵累了你啊！”

眼瞧着于谦提起了正事，俞士悦也摆正了姿态，轻哼一声道。

“我就知道，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必有缘由，你并非如此冲动之辈，孰轻孰重你心中应当有数，所以，今殿上，你究竟为何举动如此激烈？”

宫中的一连串事，发生的实在太快，太让措手不及。

就连俞士悦一直也都没来得及细想。

如今看出了于谦在刻意和他撇清关系，他自然也就对殿中的事起了疑惑。

当时的场面，完全有更好的解决方式。

就如俞士悦和高谷一直盘算的那样，先把天子安抚下来，拖上那么几。

等朝廷开印，这件事上了朝议，不管是训斥还是更易总兵官，总都是群臣讨论的结果，不会让于谦一个承受天子的怒火。

就算是当时拦不下来，兵部准备军械，调动大军，一系列的准备下来，怎么也能拖延到开印。

到时候就算是圣命已下，也不是没有追回的可能。

完全没有必要，当场和天子闹得这么僵。

如今于谦虽然没有被罢职，但是被禁足府中，不得手兵部事务。

没有了他的阻止，才是真的没有能拦下更易总兵官的事。

这种适得其反的行径，可不是一个政治成熟的七卿大臣，应该出来的事。

要说于谦是被天子言语相激，倒不是没有可能，但是看于谦如今的这幅表现，却又明显不是。

于谦神色有些复杂，沉吟片刻方开道。

“以仕朝兄之聪慧，难道真的看不出来，陛下此举乃醉翁之意，撤换王骥只是幌子，真正的矛，是对准了于某啊！”

俞士悦也皱了眉，追问道：“何以见得？”

于谦道：“诚如仕朝兄所言，苗地之事无碍大局，我虽不赞同陛下此时更易总兵官，且的确不满陛下无视吾等的谏言，直接下诏。”

“但是为臣子的分寸，于某还是有的，断不至于因此，对陛下以辞官相要挟，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陛下的一句话。”

如今只有他们两，于谦也不避讳，直接了当的就给他在殿中的行为定了。

那就是在威胁天子，但是他们心中都清楚，天子的格，岂是受胁迫之辈。

因此，于谦在殿中的言辞虽然激烈不已，但是事实上，当时他已经放弃了阻止天子更易总兵官的想法。

俞士悦迅速的将殿中的奏对况过了一遍，心中隐有所悟。

很多事，当时很难做出判断，但是事后却很容易找出蛛丝马迹。

回想起当时的奏对，虽然大家政见不同，相互争论，但是总的而言，还都在可控范围之内。

直到天子突然之间发了那场火。

“……兵部是做什么吃的……两万兵力都拿不出来，你这个兵部尚书也不必做了……贼子的刀都要架到朕的脖子上了，京营还在休沐呢……”

局面，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失控的！

看到俞士悦了然的神，于谦便知道他明白了，轻叹了气，道。

“俞兄常说，时势造英雄，于某刚刚年过五旬，便位列七卿，且以兵部尚书之身提督京营大权，又有拥立之功，位加少保之衔，如此职衔，称一句臣之极也不为过。”

“我朝常例，年逾七十，神昏倦，不堪任用者，方许致仕，如此算来，于某尚有近二十年时，可为国效力。”

“二十年，实在太长了！”

俞士悦想打！

过了这个年，他就六十了，一辈子兢兢业业，才混到内阁，这个速度已经算是不慢了。

但是比得死，货比货得扔，他想要迈七卿的行列，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俞阁老也想在七卿的位置上，为大明继续效力二十年……

端起杯子抿了茶，俞阁老气当中带着一丝艳羡，道。

“是啊，还有近二十年呢！”

两相多年，于谦自然看得出来这个老朋友的想法，然而他却苦笑一声，又叹了气道。

“俞兄莫以为这是什么好事，于某在这个年纪便在朝中有如此声望，那么十年后呢，十五年后呢？又岂会不招致天子的忌惮？”

俞士悦的脸色变了，他明白过来了。

如今的于谦虽然只是兵部尚书，但是有少保之衔，就决定了他若要进位，只能是往吏部尚书走。

毕竟，在三公不授的况下，少师，少傅，少保，已经算是臣之极了。

而现在的吏部天官王文，是天子的心腹重臣，想要代替他谈何容易。

可要是不能进位，于谦就要继续在兵部待着。

那么……一个十数年的兵部尚书意味着什么？尤其是，这个兵部尚书还提督着京营。

如此漫长的时间，足以让他将整个京营都握在手中，甚至于，有兵部的调兵权在手，图谋造反也未必没有可能。

就算于谦是忠直之臣，不会有什么非分之想。

可他年过五旬便能够位列七卿，且威望能够直吏部尚书。

若是有二十年的时间，即便他不刻意结党，也会有一大批的大臣愿附骥尾，投靠到他的门下。

到时候，就算于谦谨守臣节，可朝堂上一旦出现政见向左之时，究竟是听天子的，还是听于谦的？

这无关于信任，只是风险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