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晞见她要给钱，索一把拽住，低声道：“不是家给你什么，你就一定得还钱的。”

他算琢磨透了，这大荒见识不多，规矩却不少，有所得必须有所予，还懒到只用钱结算。她那个大伯不晓得怎么教的她，万事结清为上，开闭都是钱，受了那么重的伤，第一句还是钱。

说什么结清因缘两不相欠，和的往来哪有这么简单粗，世间事若都能轻松结清，又何来许多纷争。

令狐蓁蓁像遇到解不开的难题似的，眼神迷惘地看着他。

她自己慢慢纠结去吧。

秦晞随手挑了颗果子，却又酸又涩，一点没有那天在臷民庄她递过来的爽。

想起刚在地宫找着她的形，他眉皱得更紧。

她伤得非常重，左边身子的骨多半碎了，脊椎也有裂痕，更不用说擦伤刮伤。他抱她出地宫时，衣服上染满了血。修士避什么都避不了血，他一次发觉的血那么烫，明明滚烫，却让他想到“死”这个冰冷的字眼。

周璟把责任全部揽在身上，自己也并不无辜，之前分明有许多空隙可以把她拉到身边，可他大抵怀着一种轻率的“看她能如何”的心态，并未施加援手。

为着非同寻常的缘故，他不得不来大荒，对这里实实充满了警惕与厌恶。偏生第一个遇见的又是从到脚都古怪的令狐，他始终对她暗藏疑心，揣测她或许有什么藏不露的东西，暗暗琢磨她看似无邪的可疑举动。

然而他只是把对大荒的反感映在她身上而已，堂堂太上一脉修士，心未能磨炼到家，迁怒实在不应该。

并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大荒”，她实实在在只是个普通，他错了。

一只纤细手掌伸到面前，掌心托着一粒青中带红的果子。

秦晞转过，那黑衣的令狐正仰看他，顶火红的狐狸耳朵被太阳映得金灿灿，媚而长的眼，真像只狐狸。

“这个甜。”令狐蓁蓁将那只果子放在他手上。

他毫不客气接过来直接啃，眉间忽然舒展开。

果然甜。

秦晞又看了她一眼，清透光映在琥珀色的眼珠里，显得亮而无邪。

他停了一下，鬼使神差般开：“有很多事，只要一句谢谢就好。”

早就发现她似乎从不说谢字，只用送东西做事当回礼，不可理喻的结清作风，毫无味。

对面的令狐蓁蓁依然不知有没有听进去，两只眼睛只盯着他顶的狐狸耳朵看，眨都不眨一下。

虽然她不是“不寻常的大荒”了，却依旧是个奇怪的大荒。

算了，看就看吧，反正又不会掉。

秦晞气定神闲地随她看，一面把果子吃了个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