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气上的时候，通常都是什么话狠毒说什么，什么角度致命就捅哪里。

这是天，并不分什么端庄贤淑或无知泼辣。

因此在这一过程中，不可避免的产生了语言攻击。

既然是攻击，自然要有些杀伤力才好，但周向红李秀玲婆媳二，毕竟各自都有心事瞒着对方，虽说出言不逊，好歹在某些关键问题上还知道有所保留。

可夹在中间的王雅丽已经是顾不得那么许多了，偏偏这二私下里的勾当她都一清二楚，绪一上来就冲昏了脑，几句话脱而出给抖了个净净。

沸腾的油锅里如果突然泼一勺冷水，实际反应与炸弹无异。

围观众本来还有几个在一旁念叨着劝和的话，猛一听到这种料，顿时发出一阵喝彩般的惊叹，只一会儿的工夫队伍就壮大了许多。

也甭管什么病了，护士和家属站在一起，病号与大夫同时支起耳朵，有个坐椅的甚至都站了起来，想越过墙看看里面这几个究竟长什么样，堪称医学迹。

走廊就这么大个地方，一时间满为患。

左右也是撕了脸，兼之被各自的秘密震惊得血灌天灵，三个先各自一愣，继而从彼此闪烁的眼中确定了真伪，一阵令心虚的安静之后，婆媳二猛然发起来，话也开始说的不堪耳，矛直指王雅丽。

王雅丽话出就有些后悔了，但很快这一丝后悔就因为她的常也被李秀玲抖落了出来而然无存。

这种隐秘的龌龊大家心照不宣可以，但就这么赤的公之于众，不无耻到一定程度是受不了的。

在场三虽然都着皮生意，偏偏楞是没有一个本无耻的。

愤怒这种绪，往往起因于懦弱和羞耻。

用表象来遮盖内心，是类习惯的方式。

直到几名护工在一个医生的指挥下匆匆赶到，这才将她们彻底镇压下来。

围观群众见好戏收场，纷纷怀着失望的心回去该什么什么，只留下一地零钱钥匙避孕套卫生纸等杂物——都是刚刚从李秀玲包里散落出来的。

王雅丽甩甩袖子一走了之，好心赚个驴肝肺，妈的，跟老娘有个关系！剩下婆媳俩面子上也是难堪至极，倒还有些默契，周向红留下来照看儿子，李秀玲回去接孩子。

接孩子回来的路上李秀玲实在没心回家做饭，就近给孩子买了些吃的东西拎回家，自己则一点胃都没有。

进门刚放下东西，Bp机就响了起来。

这玩意质量不错，摔在地上愣是一点事都没有。

李秀玲烦躁的把它扔到一边，弄水去给乐乐洗手。

儿毕竟还小，看不出妈妈的绪变化，只是着急吃东西，又问和爸爸去了哪里。

李秀玲强忍着不把绪发泄到孩子身上，只说是带着爸爸去看病了。

她也是脑袋里哄哄的，只想着安顿好了孩子，等她睡着，自己能静静。

但Bp机偏偏不合时宜的又响了起来，再关再响，如此两三回之后，她实在是受不了了，只能带着孩子下楼去回电话。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电话是刘哥打来的，目的还是要钱。

李秀玲想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偏偏又赶上自己正焦烂额的时候。

卢玉之前说过的话她还记在心里，于是推说自己暂时拿不出多少钱来。

但刘哥好像是真遇到了什么难处，不依不饶，也没说什么狠话，反倒是说着说着几乎露出了哀求的语气。

电话里不时传出他咳嗽擤鼻涕的声音，打火机的咔嚓声也是连绵不绝，只一小会儿的工夫似乎就点了好几支烟。

刘哥毕竟对自己有恩，自己再难，也没有朝家发泄的道理。

李秀玲架不住他磨，到底还是答应给他想办法凑凑。

她常手里钱也没多少，算算顶多千把块，其它的都存在银行里。

刘哥倒是不在乎，有钱拿就行，于是撂下电话飞快的赶了过来，从她那里拿走了一千元，然后就又匆匆忙忙的走了。

俩见面话也没说上几句，刘哥看上去有些恍惚，又瘦了一圈，眼袋虚浮。

李秀玲把他送出门，转身回屋哄睡了孩子，一个坐在那里发呆。

所有的事都败露了，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她其实并不十分尴尬，反倒是有种解脱了的轻松，但也有种虚脱般的疲惫。

她曾经构想过，当周向红知道了自己的行径后，该是怎样的一种形，只是没有想到，她背着自己，竟也走上了差不多的路。

家里是缺钱，但这几年自己在外面舍了身子去赚钱，也没让家里有多为难。

一直以来婆婆都以一个贤良温顺的形象存在着，就算如今看开了，也为了赚钱走上这条路，钱都用在了哪里？存起来以备将来不时之需？可到时候她怎么和自己解释这笔钱的来源？如果压根就没打算让自己知道这些钱的存在，她是准备什么？算了，想这些如今还有什么用，所有的对不起和迫不得已，和如今这个局面相比，都不重要了。

这个家踉踉跄跄的走到今天这步，到底是为什么……常在心中树立起来的形象一旦崩塌，往往引起的就是一连串反应。

她坐在那里想了很久，却又是气愤，又是不解。

一会儿沉浸在生活所迫的苦楚之中，一会儿怨恨周向红背着自己搞出的这些事，勉强在凌晨的时候才躺下睡了会儿，梦里似乎发生了许多事，醒来却什么都记不得，只感觉脑袋一阵阵的疼。

送完孩子，她左思右想，还是把自己平时存钱的存折翻了出来，带着去了医院。

周向红看样子也没怎么休息，红着眼睛趴在病床边。

同病房的其他看见她来，明显中都有些不自然。

李秀玲不在乎，刚在走廊里已经有在背后指指点点了。

婊子怎么了，老娘辛辛苦苦赚来的钱，比起某些前清高背后龌龊的来说，净多了。

周向红没吭声，李秀玲也没说话。

实在是不知该从哪说起。

她看了看大壮，扭又去找了医生。

医生虽然没说什么严重的话，但较之昨天，语气中不容乐观的成分又添了许多。

大体上关于大壮的病，是处于一种非常保守的态度。

危及生命还不至于，可他的脑组织连番受到影响，如今又增添了新的压迫经的部位，能够康复的希望十分渺茫。

当然，医生还是主张继续观察，一切只是按最坏的方面去推测。

李秀玲默默地听，努力的去理解丈夫很可能今后再也不会清醒，也许就一直像一株植物那样活下去了，没有喜怒哀乐，也动弹不得，甚至可能连思维也不会有。

这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对于这个家而言，已经不仅仅是雪上加霜。

一切都像是在梦境里，一切又都无比清晰，李秀玲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病房，又感觉自己无比清醒，像是腊月天浇了一冷水，牙关紧咬，身体止不住的打摆子，却偏偏于这剜刮骨的寒意中挺得起身，迈得开步，和周向红沉默的对视。

后者眼闪烁了几下，也就坦然了。

李秀玲听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