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以龙王的眼光看来，周宗师武艺如何？”

史进看着他：“你不是周宗师的对手。”

林宗吾拍了拍手，点点：“想来也是如此，到得如今，回首前风采，心向往之。可惜啊，生时未能一见，这是林某生平最大的憾事之一。”

他怅然而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望向不远处的屋檐与天空。

“若在之前，林某是不愿意承认这件事的。”他道，“然而七月间，那穆易的枪法，却令得林某惊叹。穆易的枪法中，有周宗师的枪法痕迹，故而从那之后，林某便一直在打听此之事。史兄弟，逝者已矣，但吾辈心中尚可缅怀，此武艺如此之高，绝非碌碌无名之辈，还请龙王告知此身份，也算了了林某心中的一段疑惑。”

史进看了他好一阵，随后方才说道：“此乃是我在梁山上的兄长，周宗师在御拳馆的弟子之一，曾经任过八十万禁军教的‘豹子’林冲，我这兄长本是大好家，后来被高俅所害，家亡，上梁山……”

外间的寒风呜咽着从院子上吹过去，史进从说起这林大哥的生平，到上梁山，再到梁山灭，他与周侗重逢又被逐出师门，到后来那些年的隐居，再组成了家庭，家庭复又灭……他这些天来为着许许多多的事焦虑，夜晚难以眠，此时眼眶中的血丝堆积，待到说起林冲的事，那眼中的通红也不知是血还是微微泛出的泪。

“天地不仁。”林宗吾听着这些事，微微点，随后也发出一声叹息。如此一来，才知道那林冲枪法中的疯狂与决死之意从何而来。待到史进将一切说完，院子里安静了好久，史进才又道：

“如今林大哥已死，他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血便是安平了，林宗师召我前来，说是有孩子的消息，若不是消遣史某，史某便谢过了。”

林宗吾看着他沉默了片刻，像是在做着重要的决定，片刻后道：“史兄弟在寻穆安平的下落，林某同样在寻此事的来龙去脉，只是事发生已久，谭路……不曾找到。不过，那位犯下事的齐家公子，最近被抓了回来，林某着扣下了他，如今被关在沃州城的私牢之中。”

他拿出一块令牌，往史进那边推了过去：“黄木巷当第一家，荣氏武馆，史兄弟待会可以去要。不过……林某问过了，恐怕他也不知道那谭路的下落。”

“足够了，谢谢林教主……”史进的声音极低，他接过那牌子，虽然仍旧如原来一般坐着，但双目之中的杀气与凶戾已然堆积起来。林宗吾向他推过来一杯茶：“龙王可还愿意听林某说几句话？”

“教主尽管说。”

“史兄弟放不下这世上。”林宗吾笑了笑，“即便如今满心都是那穆安平的下落，对这真南来的危局，终究是放不下的。和尚……不是什么好，心中有许多欲望，权欲名欲，但总的来说，龙王，我大光明教的行事，大节无愧。十年前林某便曾起兵抗金，这些年来，大光明教也一直以抗金为己任。而今真要来了，沃州难守，和尚是要跟真打一仗的，史兄弟应该也知道，一旦兵凶战危，这沃州城墙，史兄弟一定也会上去。史兄弟擅长用兵，杀王敢六百，只用了三十余弟兄……林某找史兄弟过来，为的是此事。”

他道：“十余年前，得知周宗师行刺粘罕而死，我心中知晓，自己再也不能与他印证这天下第一的名声了。我当时建大光明教，手下信众数十万，再去行刺粘罕，取义成仁，难免为天下笑。于是我率领信众北上，可惜麾下绿林高手众多，懂兵法之太少。史兄弟，天地不仁世皆苦，可想要改变成一切，一个两个的武艺，什么作用都没有。“

“……我知道赤峰山之，令得史兄弟心中多有疑惑，然而为着后辈的天下太平，大事小事都只能熬过去……林某在想，史兄弟若有余暇，能否来我大光明教，帮忙管教一下下这些小的，若然抗金，你我可并肩作战，若之后史兄弟有别的去处，不管是想要孤身闯天下，还是想要取回赤峰山，林某保证，到时候都绝不强留，你我之间，永远是兄弟之谊。”

他这些话说完了，为史进倒了茶水。史进沉默许久，点了点，站了起来，拱手道：“容我想想。”

“当然要考虑。”林宗吾站起来，摊开双手笑道。史进又再度道了感谢，林宗吾道：“我大光明教虽然龙蛇混杂，但毕竟多，有关谭路的消息，我还在着打听，后有了结果，一定第一时间告知史兄弟。”

他如此说着，将史进送出了院子，再回来之后，却是低声地叹了气。王难陀已经在这里等着了：“想不到那竟是周侗的弟子，经历这般恶事，难怪见就拼命。他妻离子散家亡，我输得倒也不冤。”

七月里的那场大战，王难陀废了一只手，几乎被林冲当场杀死。只是他平素行事不分善恶，如今被卷这等狗倒灶的事里，即便武功大退，态度上倒也还算光棍。

“可惜，这位龙王对我教中行事，终究心有芥蒂，不愿意被我招揽。”

“那穆安平被师兄救下的事，师兄为何不坦率告诉他。想来我等救下那林冲唯一的骨血，史进必然感激涕零，到时候再提教的事，想来他也不好推脱。”

林宗吾却摇了摇：“史进此与旁不同，大节大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即便我将孩子给他，他也只是私下里还我，不会教的——我要的是他带兵的本领，要他心悦诚服，私下里他给我一条命又有何用？”

这胖大和尚顿了顿：“大节大义，是在大节大义的地方打出来的，北地一开战，史进走不了，有了战阵上的，再提起这些事，就要好说得多。先把事做出来，到时候再让他见到孩子，那才是真正的收了他的心……若有他在，如今赤峰山的几万，也是一兵哪。那个时候，他会想拿回来的。”

王难陀点着，随后又道：“只是到那个时候，两相见，小孩子一说，史进岂不知道你骗了他？”

“我已决定，收穆安平为徒，龙王会想得清楚。”林宗吾背负双手，淡淡一笑，“周侗啊周侗，我与他终究缘悭一面，他的传中，福禄得了真传，大概是在为周侗守坟，我猜是很难找得到了。岳鹏举岳将军……军务缠身，而且也不可能再与我印证武道，我收下这弟子，予他真传，将来他名动天下之时，我与周侗的缘分，也算是走成了，一个圈。”

说到这里，他点点：“……有所代了。”

如此安静了片刻，林宗吾走向凉亭中的茶桌，回问道：“对了，严楚湘如何了？”

“何云刚从盖州那回来，不太好。”王难陀迟疑了片刻，“严楚湘与盖州分坛，恐怕是倒向那个了。”

这话语方落，林宗吾面上凶戾大现，只听砰的一声，旁边凉亭的柱子上石飞溅，却是他顺手在那石柱上打了一拳，石柱上便是一块碗大的缺。

去年晋王地盘内讧，林宗吾趁机跑去与楼舒婉易，谈妥了大光明教的传教之权，与此同时，也将楼舒婉塑造成降世玄，与之分享晋王地盘内的势力，谁知一年多的时间过去，那看着疯疯癫癫的一面合纵连横，一面改良教众蛊惑心的手法，到得如今，反将大光明教势力拉拢大半，甚至于晋王地盘之外的大光明教教众，不少都知道有降世玄领导有方，跟着不愁饭吃。林宗吾自此才知世险恶，大格局上的权力斗争，比之江湖上的磕磕碰碰，要凶险得太多。

不过大光明教的基本盘终究不小，林宗吾一生颠颠簸簸，也不至于为了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