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地，不服啊？”

“靠，我还真就不服了！”

“你瞅啥？”

“我瞅你咋的？”

……

“东北老娘们”的战斗力那可不是盖的，虽说东北绝对不缺有素质的，可有些彪悍起来也真不是一般的厉害。重型机械厂在绣城内或许算是一个字号，可那和一个小工有什么关系？能在百货大楼这种绣城数一数二的商场工作的售货员，哪个背后没有点关系。

就算一开始没有。几年售货员做下来，少说也能认识点领导部什么的。

毛丽真是发起狠来，撸胳膊挽袖子，眼看就要从柜台后面冲了出来。

苗海一个一米八多的大老爷们。动手当然是不怕的。不过毕竟对面是个，何况他又想到了自己的来意，只好强压下火气，怒哼哼的转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我跟你说不清，我找你们领导去！”

“去就去，我跟你一起去！”毛丽怒哼哼的从柜台里跑出来。边走嘴上都还不饶。

百货大楼的办公室被安排在顶楼，苗海一步跨仨台阶蹭蹭蹭的从三楼跑到了六楼。后面毛丽追的呼哧带喘，总算是没有力嘴里骂骂咧咧的了。

好在商场领导的办公室也算明显，门上挂着牌子的经理室，苗海瞅准了就推门走了进去。

“你谁啊，经理室没看到吗？瞎闯什么啊？”一个四十多岁，穿着西装梳着中分、带着细框眼镜的，从办公桌后面抬起来，不由的皱眉问道。

“你就是百货大楼的经理吧？我要向你投诉！你们的售货员，我要夏普、三洋的收录机，她不仅不给我拿，反而还骂！哪有这么卖东西的，我这是来花钱的，不是来找气受的！”

“你血！”毛丽听的睚眦欲裂，从后面赶过来大喊道：“你一个臭工，买的起家本的收录机吗？你不买，我为什么要给你拿？”

“我是顾客，我要看货，你管我买不买得起，你都得给我拿出来看啊！”

“经理，你也看到了——”毛丽还没怎么喘过来气，不过可不影响她气活现的表：“这就是来捣的，还想恶先告状！”

“这位同志，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经理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也是先打量了苗海的打扮。重型机械厂的工工作服，身上左一块右一块的油渍，看着也不像做办公室的，多数是一线的作工。

这年月哪个有本事的家里，会让自家孩子去一线当工？经理心里顿时笃定了下来。

“我怎么不对了？”苗海一脸的发愣。

“你既然不买，那让我们的售货员拿什么？你这不是妨碍我们工作嘛？你知道我们的售货员工作多忙，谁都像你一样，想看什么就让售货员拿过来什么，那我们一天还要不要服务别的顾客了？”

“嘿！”

苗海真是——好么。还是原来的味道！这年月谁买东西没受过点气，他要真是随便就气的这么大，早被气死了。

可表面上，苗海真是气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原来不气的，现在也被经理的歪理给惹出火气来了。

“哦，你们售货员这么忙，我怎么没看到呢？早前我在柜台前等了少说半拉点，周围四五个售货员。没一个看我一眼的，你们就是这么忙的？这位好不容易千呼万唤的出来了，还一副搭不理的样子，说话夹枪带的，我是真哪只眼睛都没看到你们忙了。”

“这位同志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们之前组织职工开会，传达了优质服务顾客的上级，为此我们还专门成立了文明服务办公室，这么大的事，你没看到不代表我们没在忙啊！”

“好了。好了。”经理不耐烦的说道：“你要是买东西，就赶紧去买，别在这里烦我了。那本的收录机你又买不起，别给我们的职工添啊，惹事儿呢是不是？”

“嘿，你怎么知道我不买？”

“凭你？”经理不屑的冷笑：“你拿出两千块钱来，我当场给你吃个夏普的收录机！”

“好，你说的！”

苗海脆利落的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手上一扥，厚厚一摞四个大的蓝票子。全是第四套民币的百元大钞。看样子，两三千都是少说的。

经理和毛丽目瞪呆，看着苗海手上的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我去。你真这么有钱，早怎么不拿出来！虽然早拿出来，毛丽也不会对他有好脸色看就是了。

但是这个社会就是这样，你有钱，别怎么也会高看你两眼。毛丽虽然不耐烦，也不会说话那么夹枪带啊。

经理看着苗海手上的钱。真恨不得把他给吞下肚子去。能拿两千多买本进收录机的主，你穿这么一身烂嘛！这不是误导吗！

“行了，多的我也不说啥，我就等着经理你吃个夏普给我看了。”苗海双手抱胸，老在在的看着经理。

百货大楼的经理，脸色简直黑的都能刮出两斤泥来了。

“这位同志，这位大兄弟……”

“哎，谁跟你是兄弟啊？别叫的这么亲热。夏普啊，嚯，我还是一次看到吃收录机的，那么大一块，能吃半个月吧？”

“我说，你别胡搅蛮缠行吗？”经理脸上不耐烦的臭了起来，声音也突然挑高了嗓门。

“嘿，怎么是我胡搅蛮缠呢？谁不给我拿收录机的？谁说我买不起收录机给你们添的？你们学习上级服务顾客的文件，学出来的就是这么个玩意？”

“我们的工作方式不用你管，这里是经理室，现在不欢迎你，你给我出去！”

“我不出，你先给我吃个夏普收录机再说！”

“反了！反了！”经理气的直跳脚，大喊起来：“来啊，叫保卫科的过来，把这给我轰出去！”

随着他这一声喊，过不多时，果然走廊里响起一阵杂的脚步声。两个看起来颇为壮实的年轻走进来，经理登时指着苗海厉声喊道：“给我把他赶出去，影响我办公！”

“同志，走吧！”

“我走什么？”苗海横道：“你们经理没吃收录机呢，我可不走！”

“押走，押走！”经理不耐烦的挥手。

两个保卫科的对视一眼，一边一个突然发难，顿时就把苗海给制住了。俩一看也是熟手，轻松的就把他摆出来一个向后平沙落雁式，稍微一使劲儿，苗海就不得不跟着他们走了。

“哎，轻点！上手是吧？你们等着，咱们没完！”

经理眼看着苗海被押了出去，面沉似水的再看下毛丽，动了动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出来——毛丽老公是市医院的主任，以后看病少不了要麻烦家呢。

“经理。没事那我回去了。”毛丽也是自感没趣，挥挥手转身就跑了。

这年月供销系统的售货员服务态度被诟病不是一天两天了，社会上有的习惯了，也有不惯着他们这个毛病的。

就百货大楼这样的地方。虽说是绣城最风光的商场，可也从来不缺闹事的。可既然打开门做生意，自然是没有怕事的道理。事实上，商业局的供销系统可以说掌握着普通衣食住行的方方面面，这样的强力部门谁敢顶牛？

就算有什么事。最后服软的多半还是其他单位的。大不了官司网上打，最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