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所愿，他一点儿真气都没有了，自然是不能真打嘀。

虎卫长刀，对上了被宫中侍卫们从悬空庙前的金线菊丛里拣回来的黑色匕首。两位“高手”在范府的花园里真兵对战，叮叮当当好不热闹，惹来许多下围观和看热闹，更有些胆大的，扯着嗓子为少爷加油助威。

不能用真气，凭仗的全是身体的控制与反应速度，不一时高达竟然落了下风！任何招术在范闲的反应与速度面前，似乎都不怎么起作用，兵器上没有附着真气，高达竟是赫然发现，范闲的力气比自己也大一些，对于这个问题，他真是百思不得其解，自己知道自己练武是如何刻苦，怎么可能提司大还在自己之上？

尤其是如今面对着范闲，不仅仅是面对着一位上属，一想到范闲那个被传的沸沸扬扬的身世，高达的出手总是会有些下意识里的畏惧。结果此消彼涨，锋数次后，他握着长刀的手都抖了起来。

范闲手指一拔，细长的黑匕首在他的手上巧妙地转着圈，画着黑光圆圈，看上去十分诡异，其实这只是前世时，他住院前在课堂上练就的转笔功夫罢了，但落在高达的眼里，这招实在是厉害。

他看着高达，皱着眉摇了摇，说道：“你也看出来我伤好了，不要留手。”

说完这句话，他脚尖在微滑的寒冬泥地上一点，整个向前倾斜着快速冲了过去，高达眼中凛色一现，终于两只手握上了长刀柄，双腿微蹲，喝一声：“！”

长刀当中正正砍了下去，划范府后宅清晨的空气。

刀落的快，范闲出手更快，竟是在高达长刀还举在顶的时候，已经冲到了对方身前，双腿一弹，手腕一含，像鸟儿叼食一般，握着匕首便狠狠地扎了下去！

当的一声脆响，两个分开两步，颤了两下便站稳了身体。范闲占了势，让高达的长刀无法完全发力，而高达却是占了长刀本身重量的优势，两个打了个平手。

范闲一笑，挥挥手说道：“今天就这样吧，打明儿起，咱们天天打一架……我看，这对疗伤还是极有好处的。”

说完这句话，他咳了两声，用袖子掩住了嘴唇，看着袖子上的丝丝血迹，并不怎么惊慌，最后那一击虽然没有用什么真气，但是劲血回冲，没有真气护住心脉，还是受了一些伤。

高达没有注意到这点，只是皱着眉说道：“大，您受伤后最好不要调用真气。不过以战代练不用真气，似乎也没有什么太大用处，毕竟对敌之时，差别太大……就算将身体练到极致，也不可能对境界带来太多好处。”

他身为虎卫统领，又看着范闲跑步，误以为范闲是打算走一条新的修行路子，以外功内家，理所当然禀持下属本份，对这种“歪门邪道”很谨慎地表示了反对意见。

范闲笑道：“只是疏经活络而已，我当然知道何者为基，你不用担心。”

他有句话没有说——在这个世界上，确实有是不会真气，却依然可以达到最顶尖的境界——比如五竹叔。

前夜府外小巷中的命案，高达已向他禀报过，他自以为是五竹叔又杀了位信阳方面的刺客，并不怎么在意，只是想着总有一自己得寻个僻静的宅子，再让五竹叔切几盘凉拌萝卜丝儿，自己再喝几盅小酒，回味一下当初在澹州的幸福时光。

此时红已出，晨寒稍去，前宅的丫环已经过来喊了。范闲屋去换了件衣裳，就往前宅行去，一路看着初升旭，满园清淡冬景，心倒是疏朗自在，浑然不知最亲近的五竹叔已然飘然远去养伤，而自己曾经面临过怎样的危险，好在，这一切都过去了。

————————————————————

范府的早饭气氛有些怪异。

前宅的毕竟不是天天服侍在范闲身边，所以那些模样俊俏的小丫环们总是喜欢贪婪地偷窥着少爷的“美色”，反正少爷也被看习惯了，不在乎这个。但今却没有多少丫环敢看刚刚进门的范闲，只是沉默着站在桌后服侍，偶尔有胆大地看了一眼，露出的眼神却是敬惧。

皇权如天，这个思想早已经植于天下所有庶民士子的心中。而如今都在传范闲是皇帝与叶家主的私生子，于是乎所有看范闲的目光都不一样了，天家血脉啊……再也不仅仅是当初那位可亲可可敬的少爷而已，也不再仅仅是位文武双全的权臣，而是天子之子。

只是在这个传闻之中，范府老爷，户部尚书范建的角色不免有些尴尬，所以范府的下丫环们就算再好奇，也不可能在饭桌之旁表露出来，除非她们不想要命，只好在夜的房间里，温暖的被窝里窃窃私语一阵。

范闲也能察觉到这份异样，脸上清美的笑容却没有散过，迳直走到桌旁，规规矩矩，恭敬无比地向端坐于上的父亲大行晨礼请安。

范建半闭着眼睛养神，很自然地点了点。坐在范建身边的柳氏面色却有些怪异，强行掩了过去，露出的笑容却还是有些不自然。

柳氏家中背景厚，当然知道传言的真伪，这些天早就被震惊的不行，尤其是想到当年自己还想过要毒害眼前这年轻，心更是畏惧。一想到范闲的真正身份，她便觉得自己受这一礼，十分地不恰当，想站起来避开，又怕老爷生气。

似乎察觉到是她的异样，范建的唇角浮起淡淡嘲讽意味，缓缓睁开双眼，看着身前的儿子，说道：“今要宫，注意一下行止。”

范闲笑了起来：“又不是一回去，没什么好注意的，还不是和从前一样。”

还不是和从前一样，这句话里的意思很简单，又很不简单。在旁听着的柳氏心微凛，还在琢磨着的时候，那边厢父子二却已经含笑互视，彼此了然于胸，一者老怀安慰，一者孺慕思思，何其融融也。

……

……

正吃着饭，忽听着园子东边正门处隐隐传来声，范建停箸皱眉道：“何在喧哗不止？”范闲递了毛巾过去，让柳氏替父亲擦掉胡须上沾着的粥粒，他知道父亲自从脱离流晶河生涯后，便走的是肃正之道，此时见父亲微怒污胡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能有什么事，您安心吃饭吧。”

有下急匆匆到宅门说了声，丫环又进堂来说了，范安之一听大愕，再也顾不得才劝父亲安心吃饭，停了筷子，愣愣地看着房门，不知道呆会儿自己该说些什么。

少林婉儿，小姐范若若，此时已经领着思思四祺两大丫环，一随从侍，坐着马车从苍山回到了京都，此时已经到了府门！

范闲望着父亲愕然说道：“父亲，咱们不是瞒着山上的吗？”

婉儿若若这一急匆匆赶在清晨回到京都，想必是昨天动的身，竟是连夜回来，如此之急，连留在山上的虎卫与监察院官员都没来得及给自己送信……这自然是因为姑娘家们也终于知道了京都里流传的传言，这么大的事，她们心忧范闲，当然要赶着回来。

范建得知是儿媳儿回家，面色已经回复了平静，自柳氏手中接过毛巾擦了两下，又低下去喝粥，慢条斯理说道：“叶灵儿那丫和柔嘉郡主都在山上，这事儿能瞒几天？”

看着儿子茫然神，范建微笑道：“你们年轻有话要说，去后宅吧，呆会儿让小厨房里再给你们重新做，从山上这冷地方下来，重新弄些热的。”

范闲知道父亲放行，赶紧应了一声，便出堂去接。

——————————————————————

后宅里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