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根据范进的经验，这样的天气不会是小雪，只怕这只是开始，后面将有大雪袭来。

“范兄，听说你们广东那地方很少下雪，有的广东这辈子都没见过雪，是真的么？”

张懋修忠厚老实，年纪小几岁，子上还有点像大孩子，看着这雪其实是兴奋的绪更高。对于范进，他其实是比较崇拜的，也与范进聊天。范进笑道：“三公子说笑了，我们广东确实雪少，但还不知道到不认识雪的地步。其实前年的时候，我们广东就下过雪了。”

张氏悠然长叹道：“天时无常，终非善兆。江宁的雪似乎比前几年大了许多，我记得上次来时，这里还不曾有这么大的雪。这下庄稼不知要死多少，百姓又不知道有多少要冻死。”

她身上穿着一件白狐大氅，下着同色缎面裙，上戴着雪色姑绒制风帽，于风雪之中独立船，如同一株怒放的白梅，任北风呼号兀自不动。码上那些没有棉衣可穿，冻得面皮发红，不住跳来跳去，靠运动御寒的苦力指着这里，小声议论道：

“仙……”

“仙吧？”

“哪来的仙，依我看，怕是公主……”

张嗣修哈哈笑道：“小妹还是这般悲天悯，连江宁六部的心思都要走，如果你做了宰相，下面的怕是都可以躲清闲了。大家各司其职，这赈灾保民的事，自有地方官长去做，咱们不必管。我看这雪景却是不错，等到安顿下来，咱们找个地方好好赏雪赋诗，方不负这大好景色！”

张氏轻声道：“这码上的，似乎也比平时少了许多。”

范进道：“或许是冬天，码上工作少，也就少些。”

“范兄，话不是这么说，江宁是水陆要冲，一年四季码上烟不断，即使是冬时节，也不会这么点的。总觉得，哪里有些古怪……”

正在她思忖间，码上一阵号炮声响起，随即就是阵阵喊马嘶旗幡摇动，方才还被张氏认为太过安静的码，瞬间就变得喧嚣起来。很快，就有几面大旗出现在众视线里

“世袭魏国公”、“守备江宁兼中军都督府佥事”、“太子太保”、“统领中军都督府”、……一面面代表官衔身份的旗帜，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炮声响起。少轻轻一皱眉，小声嘀咕道：“几年未见，还是一般的纨绔，真让疼。”转便向舱里走。

张嗣修笑道：“我们来江宁，地主肯定要出来迎接，徐公爷是长辈不会亲自来，肯定是他儿子徐维志借了老子的仪仗摆场面。小公爷不错，就是喜好气派。让那些都老爷看见，少不了要参他一本的。”

刘勘之也道：“世袭勋贵，就是这个样子了。只要不闹出大格，也没耐烦跟他计较什么，何况他终究还没袭爵，也就是个衙内一般的物，谁跟他一般见识，只好由着他胡闹了。”

身穿鸳鸯战袄的官兵，挥舞着皮鞭开始赶，穿单衣的苦力，着丝缎棉袄的商、身穿武服器宇轩昂的护卫，在皮鞭之下，全都抱四窜，有逃的急，一不留就落到水里，伙伴慌忙地设法施救。这个时节江水冰凉刺骨，即使会水，上来之后怕也是要大病一场。除了衣冠楚楚的书生之外，没几个能在这种皮鞭风中幸免。

随着群被赶开，几个粗嗓门的大汉齐声高喝道：“小公爷到！”只见数十名军汉分列两厢同时跪倒在地，组成墙，一张猩红地毯一路铺开，顺着码一直向着张家大船停泊的地方滚滚而来。

一个高大身影出现在红毯上，飞也似地向着大船这跑来，边跑边道：“张二哥，勘之兄，三弟，你们可想煞小弟了！”

范进在船看着，但见来戴束发金冠，二龙戏珠抹额，身着大红箭袖，外罩一件石青色宁绸面貂褂，金花，腰系珠玉，泰西金表的链子，还露在衣服外面。不问可知，来的就是小公爷徐维志。

张懋修小声道：“他是江宁城第一号纨绔子弟，也是本地土霸王，不坏，就是总欺负。范兄不要与他一般见识，免得被他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