役外，除了名冠一省的才子，就是达官贵之后，平都是极有身份的角色，迟到于他们而言都是极寻常的事。能半夜在这里等待上船，简直就是天荒。

张嗣修踮着脚望了望花庄的方向，由于那里距离码比较远，在这里其实也看不到什么。看着那里，无非是求个良心上的安稳罢了。何应凯在旁道：

“二公子，上船吧。大小姐在江宁也不是没朋友，有魏国公府的面子在，怎么也不会让大小姐吃亏。等公子到了京里，面禀元翁，再请老家做定夺就是。请上船吧。”

张懋修药力未过，由几个仆抬着上了船。张嗣修在仆搀扶下，小心地登船，回看看，并没有跟上来。他看着身边的问道：“你跟范进说清楚了？”

“回二公子的话，都说清楚了，范公子只说了一句他知道了，其他的没多说什么。”

“他在天界寺，离这里不算远，如果要过来这个时候怎么也该来了啊……”张嗣修思考了一阵，最终摇道：“大概这都是命吧。就算出了天花，也不该落到这等手里……冤孽，就是冤孽，便宜他了。将来敢对小妹不好，我要他的命！”

在水手的吆喝声中，大船解了缆，离开码前行。几名同行者，如蒙恩赦一般，兴高采烈地返回自己的船舱，继续做自己的道德文章。张嗣修心内如焚，无数念纷至沓来，拳在桌上用力敲打，反复念叨着：“妹妹……只要你过了这一关，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二哥都不会再多说一个字。一定要过关……一定要挺过去……”

天花庄内，张氏的住处已经安排好了。

她所居住的是一处单独院落，一座前后几进的庄园里，只住了她及春香等仆，再没他。

这院落最早属于这片庄园的庄，居住环境仅次于徐鹏举自己留的房间。这处院落里本来住的也是几个官家眷，可是她们的家谁也不是首辅，张氏一来自然就要搬出去，把整个庄园留给张氏。

张嗣修临走时，给妹妹留下的细软首饰很多，还有些上好衣物。即使都是天花病，到了张氏这个身份的，也不会睡其他睡过的被褥，所有铺盖等物全都要更换。原有的东西全都要烧掉，一些带进来的东西要搬进来，原有的家具摆设，也要重新规划。

这种房间由于是专门划给有来的子居住的，房间里是有些摆件以及字画古玩之类的物件，在这些婆子看来已经比自己的家不知好到哪里去。可是春香只一看，就能找出无数毛病，不是书架的位置不对，就是家具摆的不成体统，小姐若是看见了一准不高兴，就得连夜挪动。一通折腾下来，天也快亮了。

这几个仆都是雇佣来的，于主家的忠诚度并不高。被支派着这那，心里大多窝了气。活没完，就已经有抱怨着不想再。春香在张氏兄弟面前表现的很乖巧，在这些面前却异常强势，话不投机，当场就把几个婆子全都开革了去。

由于张家没有在这，张氏又不能视事，春香就可以代替张家行使权力。几个婆子拿到了一个月的薪水，也没法赖着不走，心却都不怎么好。天尚未明，也不好走，就都聚在柴房里小声地抱怨着，说着主家刻薄，以及春香的狗仗势之类的闲话。

一个婆子忽然道：“你们看到没有，张家小姐上轿子时，随身还带了个小匣子，你们说，那里是什么？若说是金银细软，那些东西都在春香手里，再说那小匣子一共没多少分量，能是什么好东西？”

“我看，多半是些见不得的玩意。”另一个婆子哼了一声，“这两天外院有向张氏的院子里扔纸团，这事还想瞒过么？你们说，谁没见过那些纸团？要不是看她可怜，我早就把这事说出去，闹它个满城风雨了。结果她却一点也不领，半文赏金不曾发下来，这等悭吝之，跟着她也没什么意思。”

其他几个婆子也都点着，表示自己也经历过这件事，这话不是虚妄。随即又开始鄙夷着张家小姐的品行，认为其行止不端，得天花是报应之类的话。一个婆子一直没开，找了个上茅厕的借离开，却只找了个背风地方，手忙脚地，从怀里摸了张纸出来。

搬家的时候，她侥幸接近了锦匣，大着胆子打开了匣盖，从里面抓了点东西就放到怀里。直到没事的时候伸手去摸，才发现是一张纸。

她并不会因此就感到失望，在江宁城里混的，眼界哪能那么短浅？能被张家小姐当宝贝似地随身携带的纸，想必价值连城，说不定就是什么官宦子弟来往的要紧书信，拿到手里就是一场天大富贵。

江宁文教兴旺，即使是，也认识几个字。怀着忐忑地心，颤抖着打开了纸张，此时天色将明，借着微弱的光，依稀可以辨认出上面的字。

的色从激动、期待变为迷惘，最终变为失落，将纸团随手一丢，骂了一句，“这种东西也要当宝贝似地放着，真是个小贱！不让老娘做，老娘还不想做呢，仿佛谁喜欢伺候她似的，眼看就要过年了，抛家舍业的伺候她却赚不到钱，谁？身边放这些七八糟的东西，活该得天花！”

北风吹动，吹起那张纸团，在风中将纸展开。晨起的阳光，找到那纸团上，显出上面潇洒飘逸的大字

“张兄不修。今江宁天气大好，像这样的好天气，你应该多看看窗外，看看阳光蓝天，心亦会变好。不修兄聪慧，所谓道理比愚兄所知更多，自不不必我多费舌。不论身处何等境地，都不要放弃希望，惟心中有希望，才能有机会转祸为福。风雨过后，总是彩虹。上次提到的石记，已经在写了，现将第一回送上，请兄上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