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棍子没挨就被放出监狱,惩罚手段就是不许他参加馆选,直接到吏部选官。又非常“符合程序”地被派到贵州某个县城,从事光荣而伟大的教谕工作。这座县城位于
山之中,汉胡杂居民风剽悍,县令被杀过好几个,连汉话都不一定会说,教谕工作自然是任重道远,意义非凡。
这样一番安排下来,邹元标的名声依旧好,可是仕途基本就可以宣告完结,这种好名声于他本
就没什么意义。乃至其在出狱之后,被小太监守着门骂了足足一个时辰,又被吏部勒令限期出京不许逗留,都没
出来替他主持公道说些什么,原因就在于他已经失去了价值。
范进的
形也是一样。要好名声的目的就是为了做官,现在最好的通道就在眼前了,不会有比这更合适的安排。各方面的烘托也到了极限,他这个时候如果再拒绝掉这条通路,于他个
而言,实际就没有再好的出路。所有送行官员心内几乎同时升起一
念
就是:赶快接旨进宫,火候到了。
马车内,沙氏已经泣不成声。由于羞怯不想与男子过多接触,她没有下车与送行官员
流,心里也清楚这些
估计多半是冲范恩公来的。作为一个没出过远门,兼且胆小如鼠的
,她对于句容之行是充满恐惧的。
有范进这么个知根底且从未对自己有不良企图的文士护送,是最安全不过。可是她这种市井
都知道,翰林对读书
意味着什么。非亲非故,凭什么让
家放弃翰林身份送自己?估计接下来就是范进接旨,然后安排两个仆
送自己母子回乡吧?
一想起一路上要与两个身份地位的男仆外加同车而坐的这个美貌但颇粗鄙的
仆随行,她就觉得阵阵不寒而栗。出于对下
本能的不信任感,无数可怕的镜
出现在眼前,让她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无声痛哭。
郑婵在马车里没好气道:“沙娘子莫要哭了,仔细哭坏了身子,还得我家老爷
费银两救你。我家老爷那是何等君子,不会半途而废,你尽管把心放在肚子里,不会扔下你们这对母子不管的。”
范进此时放下了酒杯,朝王锡爵一礼道:“荆翁好意厚
,天子垂青,各位前辈的关怀之
小生全都记在心里。但是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范某一言出
,驷马难追。花老一世清廉,实为国朝楷模。范某既答应护送其家
返乡,万无更易之理,即便是为此牺牲前程亦再所不惜。本想与众位前辈痛饮一番,可如今怕是不能,为免天子圣旨再出,范某只能先行告退了。”
他朝那传旨太监道:“烦劳回宫面禀圣上,罪臣范进不敢奉诏!继荫,我们走。”
花继荫的视线一阵模糊,心
澎湃起伏,小小少年在此悲痛时节,竟是因为范进的态度而升起某种莫名地喜悦。三几步来到范进身边紧抓着他的衣袖,亦步亦趋紧跟着范进走向车仗。范进又朝一
官员行礼道别,随即便吩咐着车队加紧前行,自己飞身上了坐骑,于马车之后护送。
王锡爵望着范进的背影,高声赞道:“范退思真君子也!一诺而轻生死易,弃前程难。老夫听闻,京师之中多有对范生之妄议,自今
之后谁若再有一言谤范生者,老夫先就不肯答应!”
君子……君子啊。不少官员也随声附和着,当然更多的
,心里把君子两字换成了傻瓜。只有刘拯眉
紧锁,眼冰冷,心内暗道:范进严防死守,分明就是不想让其他
接近这对母子,那遗章的事,必然是出自他手。可是眼下无凭无据,连唯一的
证都被他控制着,再想查清,只怕是很难了。
而在马上的范进一边挥手告别,心内一边暗自想道:皇帝这助攻送的果然及时,有这么一番渲染,自己的君子之名必响彻京师,谁再想在舆论上攻击自己,就不容易。这番既能把花家孤儿寡母的心收在自己一边,免去张居正后患,也算是为自己收足了名声,将来再回京时,便是
所称道的正
君子,仕林楷模,于名于利都有莫大好处。
若不是时机不对,他几乎都想放声唱上几句
逢喜欢事
爽了,只是面上依旧紧绷着,做出严肃模样。
而就在官道附近,孑然一身只牵着一
驴子的顾实望着范进队伍
起的烟尘,只觉得心内滴血。由于张居正给江宁官府写了书信,关心顾家财产一事,之前分割的家产,官府要进行介
重新分配,顾实也因此就得先告假回乡,参与财产处置。换句话说,他被从张家赶出来了。
他不明白自己只是尽
臣本份,未曾做错什么,再者那弹劾奏章应是严格保密外
无从得知,张世伯何以如此对待自己。思来想去,便认定一切错误都在范进身上,想来定是他搬弄是非,才蒙蔽了张世伯耳目,他
等张家队伍到江宁时,自己再做分说就是。
一样是出京,一个有
长亭相送,自己只能形只影单,其中凄凉不言自明。顾实只觉得心
窝了一团火,怎么也发散不出,自小受的教育让他骂不出一句恶言。只低声念叨着:“欺世盗名……世妹不会被你蒙蔽的……你早晚会有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