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院落里压抑沉闷的气氛，每个那绝对符合规则的行为，她心里没来由地升起一种要打它，要和它作对的冲动，点道：

“恩……妾身给当家的擦，当家的也帮我擦……我们这是不是叫做……鸳鸯戏水？”

内宅里。

贾氏的脸色沉得如同铁块，“光天化，在卧室里共浴……这样的若说和沙氏那贱什么都没做过，老身第一个不信！怪不得他为那小畜生做保，说不定，早就和沙氏什么没廉耻的事都做过了，自然为她出。”

花继胤道：“趁着胡中丞没走，我们不如去告他一状，孩儿素知胡中丞与翁司寇最好，一直想为翁司寇报仇。这次是个大好机会，正好……”

“没有用的。范进在东南是万家生佛，为这种事告他，胡中丞不会理会的。再说他与魏国公府颇有，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现在又是陛下眼前的红，这点事碰不倒他。要怪就怪朝中是张居正一手遮天，据说江陵相国自己便是好色之徒，没了正妻便要妙龄胡姬侍奉。哼！上梁不正下梁歪，有这样的首辅在，下面又怎么会有正君子？朝廷里并不拿这种没廉耻的事做大事看，参也是不疼不痒，反倒是让他记恨上咱们。继胤你眼下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功名，等到三年服满就可以下闱，只要有了前程，娘这些年的苦就没有白吃。范进……回请他走路就是，这种小不必要得罪，也不能得罪。你见了他还要客气三分，恭敬礼让，切不可有丝毫冒犯。”

“为何？这与娘亲平的教导大不相同……”

“糊涂。娘平教你的是自己做的道理，与外无涉。读书不能读死，一定要学会变通。娘让你做个正君子，不近色，都是为了你好，不是让你也按这个标准去管外，他的死活与你我有什么关系？娘让你结范进，同样也是为了你好。少年君臣，未来说不定便是几十年君臣相得的佳话，即使不为宰辅，亦可能是部堂重臣。这等小若是得罪了，时刻想着害你，以我儿的忠厚子，早晚必遭他毒手。与其这样，还不如与他做个朋友，只要你不跟着他学坏，让他照应着你的前程，又有何不妥呢？”

“孩儿谨遵母命。”

贾氏又道：“娘让你做的事，抓紧去做，别耽搁。”

“这……老爷还在丧期里，做这事似乎……”

“一个贱，跟你爹死活有什么关系？娘辛苦持才赚下这份家业，她带着那孽种一回来，就要从你名下分走一部分田产。那些田地房屋都是娘一锄一锄辛苦开垦出来的，家中最困难的时候，娘这个道也要下田劳作，累得半死不活，才有咱们今的家业。她先是沟引你爹，又要拿走我们的财产，世上哪有这等便宜事？且先处置了贱，剩这个小的，将来慢慢对付，总归是娘给我儿赚的家业，绝不能便宜了外来野种！”

老的相貌本来就很严肃，这一刻竟是如同魔鬼般狰狞。花继胤连忙道：“娘亲息怒，儿这就去办。”

范进与郑婵鸳鸯戏水的事，显然在花家引起了不小影响，次家中下看郑婵时，眼明显怪怪的，那目光里分明充满着鄙夷与歧视的味道。仿佛她与范进做的事，是伤风败俗，恶贯满盈。

贾氏虽然没说什么，但是范进提出辞行时，却也不再挽留，只是吩咐下挑了个扁担跟着范进。在前后箩筐里，前面放着上好宁绸，后面放着则是花家的几卷藏书。等到一行到了祠堂那边，见继荫果然在里面跟着一群孩子读书，原本开朗的模样重又变得像京师里那样稳重且缺少活力。

范进将他叫出来嘱咐了几句，花继荫回答的很得体，但也看不出多少亲近，只是在分手时，才忽然拉了拉范进衣角，可是不等说什么，却又主动松开。

贾氏带着族将范进送出村又走了好远才分开，回望了望村庄那一座座牌坊，郑婵吐吐舌，“总算是出来了，这回可好了，想什么就什么，再也不用看眼色。当家的，你今天还帮我洗身好不好？”

“好啊，全都听你的。你们三个，也不用往这边看，一拿几两银子，找清楼去玩别来妨碍我。”

一行几哈哈大笑，包括范进都觉得，离这座宅子越远，身上就越轻快，就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南方湿热的天气也不那么难受，仿佛一切都变好了。所有心里都有一个念：这宅子最好再也不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