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的姨母问道：“皇姨，那些盐商真有那么阔？”

“那还能有假?臣在宫外听多了盐商富贵的故事，内中或有夸大，但大多数却都是真的，那些富比王侯，在地方上遮奢无比，家中金银珍藏，怕是比宫中亦相差无几。”

自从一记事就被穷字管束的皇帝，对于财富有着莫名地渴望，其贪婪程度与其说是皇帝，倒不如说更像一个黑心商。对于范进奏章里参奏的盐商杀，他压根就没往心里去。秋天的时候边塞上打仗，死的远比扬州多十倍不止，在他看来，那些命只是个数字，这么小的数字压根吸引不了他的注意，这位帝王关心的就只有一样东西：钱财。

想起范进给自己上的密章里，记载的盐商富贵，又听着姨母描述，两下印证，盐商的富贵段子便越发做实了。

太后也道：“盐商自然是富的，哀家在娘家时就知道，其实听你皇外公说也该明白，他们收盐，一斤不过几文，卖盐时一斤就要好几十文，一进一出，这里面是多大的利钱？再说天下谁能不吃盐？整个大明百姓，都是他们的财源，又怎么能不阔气？在哀家没选进宫的时候，你外公家穷得很，一个月有十几天是要吃淡食。当时你外公就说，要是有朝一天天能吃上咸味，这辈子就不算白活了。”

万历笑道：“每年外公都向朕讨要那许多盐引，原来是吃淡吃怕了。这倒是无妨，朕回赏外公些淮北盐引就是。不过这些盐商着实可恶，自己家里有金山银山，朕这里的盐税还敢拖延不办。朕已经让冯大伴去找两淮每年完课的数字了，倒要好好看看，他们每年完了多少盐课银子。”

李彩莲道：“陛下，盐课总得有去征。若是派去收税的，被盐商用钱买通了，帮着他们说话。拿着陛下的钱，却卖了自己的，害的国库没有收成，盐商自然就富了，朝廷自然也得不到好处。办事先要用，咱们得有个可靠的派下去才行。”

“是，姨娘说得对。可是这可靠的也不好找，黄恩厚也以为是可靠的，居然贪墨了几十万银子！提起这事朕就有气，过去觉得宫里的伴当们最值得亲近，可是黄恩厚也是父皇的伴当，却也贪墨这许多银两，一帮阉竖连后代都没有，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连他们都不可信了，这让还能信谁？”

李太后知道堂姐的想法，一准是思念郎了，心里暗自叫着冤孽，嘴上还要为她想办法：

“陛下，盐道上从来没有用太监的道理。哀家想来，还是得用文官。满朝那么多文官，难道就没有你信的臣子？”

“有是有，可是京里事多，他们也走不开啊。”

“京官不好……没历过事，派出去也许就被骗了。要派去巡盐，得派个足智多谋，还得是放心可靠的。到时候让你皇姨也去，到扬州给报国皇恩寺募一笔银子重新庙宇。有你皇姨给你做个耳目，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万历点着，同意母亲的看法，于大臣中想了一圈，恍然道：“范卿！母后说的选，范卿最是合适。朕这就让内阁拟旨，宣范卿回来，让他去扬州管盐。”

李太后道：“哪有这么急的道理？他刚到上元立足未稳，现在派出去不是前功尽弃？再说还未曾完婚，哪有就让活的？知县三年一任，怎么也要满一任啊。”

万历道：“母后，朕觉得这一任时间太长了，朕等不得。脆这样，今年先派个到扬州打前站，等到明年让范卿抓紧完婚，然后就赶紧去扬州。早去一年，便是好几十万的银子呢。”

太后姐妹拿万历这话当成了童言，谁也不曾考虑到，天子现在的注意力，就已经全放在钱上。两个一阵笑，随后李太后才道：“皇帝有自己的主见，哀家很满意，这个想法，你和张师傅说一说，让几位师傅们拿个主意，哀家就不管了。”

一名小太监抽个空子飞奔出去，时间不长，皇帝母子的对话内容就落到冯保耳中。冯保皱着眉，心里暗骂着：昌！咱家给你遮掩着丑事，你反过来坏咱家财路，天底下还有没有道理？早晚找个机会让你好看！

不过想归想，眼下的事总要结局，略一琢磨，冯保吩咐道：“告诉大受，今年两淮盐道的价码翻一倍，明年这时候这缺卖不了，得今年把本钱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