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孩子之前在上元也很见过几个，都出自名门望族，品貌端庄贤良淑德，是标准的名门淑。但是这些的心里实际都藏着一猛兽，只不过用理智的牢笼进行束缚。正常况下，终其一生野兽也难脱困，她会永远是世面前的好孩、好妻子。但是这样的有个普遍特点，就是不苟言笑乃至演变成落落寡欢，于风华正茂之年而夭亡也不怪。其实就是天被礼教所束缚，常年处于抑郁之中，心理疾病作用于身体之上，每天其实都在病痛折磨之中。

范进所办学堂一大功绩，就是给了这些孩释放天的场合，让她们可以随心所欲地说笑打闹，摘下长期以来折磨她们的面具。是以对这种孩，范进很了解，也很容易看出她们的状态。眼前的子和那些一样，也是个内心充满渴望，表面又努力装出娴静模样的。

和上元那些子相比，她处境更好一些，比如可以看到金平梅那种书。虽然范进不清楚，这书是怎么流山西的，可是看子的样子，并未因自己创作那种读本而心生鄙夷，反倒是一副敬仰模样。这种眼自己在徐六眼里也见过，不过比较起来，徐六更为羞涩，而这个子的眼里却有着毫不掩饰地狂热与期待。

这种眼……似乎有点危险。

范进心中明白，一个对一个男流露出这种眼，和一个男对一个流露出这种眼相比，前者可能更危险一些。他咳嗽一声，“我的伤其实没什么要紧……”

“要紧不要紧，是要由医家说了算的，不能自己判断。虽然皮未伤，但是骨筋络是否伤到现在可说不好。”

子边说边靠近了范进，含羞般的表象之下，一朵野百合正在悄然绽放。“我听说范世兄之所以受伤，是为了救身边一个护卫？否则的话以你的身手，足以应付那些弓箭。以前只知道范世兄是当世才子，不想居然是文武双全。”

“不敢当。只不过学过几天拳脚防身，上不了台面，更不敢说自己文武双全。”

子道：“世兄身份尊贵，为何愿意为了一个小兵冒此风险？只差一点点，箭锋就会伤及皮。那箭锋上的毒药我看过了，乃是出自原的一种猛毒，由于原料难以寻找，所以这种毒很少见也极珍贵，那些鞑虏酋长偶尔会预备一些，用来对付自己的仇。虽然不至于见血封喉，但是毒猛烈，最难治愈。稍不留就会伤溃烂遍布周身，即使用心调治，也要一百天以上才能痊愈。为了一个小卒而冒险，值得么？”

范进摇道：“事发一瞬，行动全靠本能反应，哪里想得到那么多。一看他要中箭，自然就有了反应，至于害怕与否，那是安全以后才考虑的问题。”

子那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范进，“自然就想到救而不是自保，更显慈悲。方才与范世兄对弈时，见世兄杀伐果断，以为你是个为求胜利不择手段的子，没想到原来是个菩萨心肠。还是说方才世兄是故意要让我出丑？”

虽然早已经猜到弹琴的子就是眼前，但是亲承认，这也是一种勇气。毕竟两方才琴箫合奏，当场对局，既可以算作玩笑，也可以看成某种暧味。如果谁也不知道谁，自然没什么关系，现在彼此碰面，又把话说开，难免就有了一丝怪的感触。

范进道：“不敢……只不过一时技痒，用了些小手段，还望不要见怪。”

“跟世兄开玩笑的，我又不是个小气的，哪能因为些许小事，就和世兄翻脸？来，让我看看伤势吧。”

少的手放在范进肩上，在那一刹那间，范进可以感觉到对方的手仿佛是摸到了烙铁，本能地想往回收缩。肩肌肤可以感受到子掌心的冰凉湿滑，可见少的胆子也不是那么大，这种与男子的近距离接触对她而言，依旧是一项艰巨挑战。就在范进以为她会抽身而走时，不想子的手却最终还是落了下来，用那绵若无骨的手掌紧抓着范进肩，如同溺水者抓紧最后一块浮木。

内宅里，另一处房间内，张四象有些不放心道：“小贱做这事到底行不行？”

张四端道：“放心吧。爹养了她十八年，就算是让她去死，她也不该有任何迟疑。何况现在只是要她去陪男，有什么关系？爹已经答应了，将来会让她做范进的正妻，她高兴还来不及。她偷偷搜罗范进所有的话本，自以为不知鬼不觉，可是这家里的事，又有哪件能逃过爹的眼睛？”

张四象一笑，“看不出她平一副三贞九烈模样，原来喜好的居然是那些，真是不可貌相……”

“行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也不要胡思想，误了爹的事，老家饶不了你！今天这件事到底怎么搞得？我不是说吓吓他就够了，怎么还有弓箭手？真想要他的命啊！要不是他会武功，今天的事怎么收拾？这件事我要个解释！”

“二哥，这事我们真没法解释。我们只安排了那辆马车，至于弓箭手，不是我们的……”

张四端一愣，“不是我们的？……难道朱鼐铉真那么疯？居然为了个要杀官？快去查！一刻也别耽搁，这个混账王爷或许不用我们动手，自己就往死路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