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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芷悦打了一个哆嗦，打定主意，姑母若是再调制一些对身子有好处的汤药给她，她必定不会再偷偷倒掉，姑母说得对，将来这楚家的继承，会从她的肚子里爬出来……

外面的一群正各怀心思，里面忽的又一声凄凄惨惨的叫声，又将众的心思给急急拉到了产房里面去了。

只听见产房里，一声叫声之后，像是个婆子正高兴地呼喊着:“对对，少夫，就是这样……”

也不知道里面刚刚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然后，门又再次被打开，接着又是一波婆子丫抱着热水盆子进进出出的……

谁也没有注意，远处的大树上，那茂茂密密的树枝里，什么时候来了个，那蹲在上面，竟将他自己的身形完美地和树影结合在了一起。偶尔有光线扑撒到他身上，逛过他的脸，将他一脸焦急神态毫无掩饰地展露了出来。

风一吹，树枝微微颤动，轻轻一声“咔嚓”声响，那树枝竟然像是要断了一样。那听见也不在意，随意换了一脚，又稳稳地定住了。

下面的产房那里，几个婆子刚刚捧了一盆子血水出来……

他自己都没注意，自己掌心上，都给抠出好几条血痕来。

一个雕刻了“昭”字的旧香囊，正被他牢牢绑了挂在腰部上，随着他蹲在树枝上，一晃一晃的，闪烁着旧年珍贵金线的光芒。

林茜檀觉得，自己这辈子大概也没这么艰难过。

上辈子，她虽然一度有孕，可那时并没有机会真正走到临盆的那一步。

这一世却不同。

她胎位原本不算十分端正，或许也有受了一些惊吓的缘故，突然发作起来，孩子出来得并不顺利。

她虽然咬牙坚持，但也分明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是在越发模糊。

婆子们的呼喊声响在耳边，她使足了力气，想把自己肚子里的那个小家伙给拍出来！

朦朦胧胧之中，她竟然会天方夜谭一样，好像看到有什么又跑来大树上蹲坑偷看她……

那必定是身穿她照着母亲留下的设计方案，做出来的迷彩服……

产房里催产的婆子，便莫名其妙地听见林茜檀低低骂了一句:“你这二狗子不回家看你爹娘老婆，又跑来爬我的墙！”

声音太小，除了她自己，旁也就听个大概。

一会儿，她的理智又在质问她自己，问着楚绛怎么还没有回来……

林茜檀于是很想开问一问，姑爷回来了没有，她听见公公婆婆的声音，甚至听得到江芷悦说话，就是一直听不见楚绛的。

这一回，倒是有婆子上来，听清了林茜檀所说的话，咬着林茜檀的耳朵告诉她:“姑爷来过了，只是这产房男也不能进来的！”

林茜檀没有那个力去分辨这话中真伪，听了婆子说话，心神一松，差点就睡了过去。

外面。

楚渐拉了江宁娘到一边，叫她安排:“……喝得不省事，你叫去，最好是想办法把他弄起来，自己媳生孩子，他倒好，什么事也不知道了。”

“可产房污秽……”

“嗯？当初你进产房，我不也来了，我现今是缺了胳膊还是没了腿？”楚渐也是受楚泠影响，压根不信这一套。

一说陈年老账，江宁娘总是先矮上三分，犹记得她当年看上楚渐之后，还咒骂过小姑子没安好心……

不得已，随即叫了两个熟知楚绛起居习惯的，过去帮忙。楚绛那儿，是有看着的。

同一个时候的楚绛，正沉浸在一个美梦之中，他梦见，林茜檀生了一个像她的儿，他们又商量着再生一个……

“你不是说，你不嫌弃儿吗？”梦里的那一个“林茜檀”巧笑嫣然，乖巧地伏在他的臂弯里。

梦里的他自己，便捉住妻子的手，亲了亲，笑道:“自然不嫌弃，可俗话也说，一个‘好’字，那是先后子，咱们有了儿，是不是该努力努力，造一个儿子出来好凑一对齐全？”

“谁跟你造儿子？”怀里的明显心悦于他，脸上一下子就红得娇艳。

这是他从年少知事开始，就梦见过许多回的梦之场景。

被江宁娘派去照顾的婆子派了个小丫回去产房那儿，跟楚渐、江宁娘禀报:“少爷又睡了过去了……”

楚渐本来要发怒，可想到什么，心中虽然有气，到底还是硬生生忍了下去。

反倒是江宁娘，气恼了起来，不禁抱怨:“哪个黑心肝的，又忽悠他喝！知不知道酒多伤身？！”

儿子的变化，做娘的也看在眼里，江宁娘自然十分担心。

这婆子唯唯诺诺称是，不敢说楚绛迷迷糊糊之际，说了几句有些大不敬的话，怨怪母亲把江芷悦带在身边，随时想要塞给他！

婆子说了几句好听的，就退了下去，江芷悦这会儿一副想要过去亲眼看一看心上的样子，那么明显……

楚渐哪里会把她给放过去，江宁娘倒是想这么，可也知道这事实在是不合适……

没知道，另外一边，的的确确有捷足先登了。

楚渐把儿子小心翼翼安置在自己的书房里待着，又叫了亲信亲自看着，别一般连院子门进不去。

可锦华并不是那一般的。

再怎么，好歹还有个不知什么时候就过期的公主身份压在那儿，有敢欺负她，自然也有仍然顾忌的。她又豁得出去脸皮！

对付几个小厮，还是不成问题。

“既然楚大只是在楚老大书房外的院子休息通风，又不是私密之地，怎么还拦着本宫不让过去？”

锦华也是学习过礼仪的，不过是仗着心中一念非得过去趁机亲近心上而已，故而明知失礼，也还是想装傻充愣一回，强闯主家私地。

她也只是想着，寻常时候根本不容易见到楚绛的她，如果能够利用这个机会，做点什么，楚绛酒后，说不定就能成事……

这么想的，她便也当真就这么做了。

守门的管事实在拦她不住，只好先安排下属跟上“伺候”，楚渐那院子旁，正有个小林子，楚绛便在那儿待着。那管事自己则是朝着产房所在的位置，飞奔了过去……

楚渐听说，当即就皱眉起来，显然不喜到了极点。这锦华公主滞留着在他家不走本来就不合规矩，楚家也没有庇护锦华的义务。他一忍再忍，这位殿下却似乎弄不清楚自己的定位。若是果真这样，也别怪他回翻脸不认。二十年前已经有个夏朝的五公主，他不耐烦了。

可到底还是理智尚在的，楚绛身上毕竟有个不便叫知道的秘密，若是亲信之外的什么看见了，不管怎么说，总是不好……

于是叫快些去强硬拦着，起码也绝不能叫这心怀不轨的公主近儿子的身……

楚渐的强硬态度，也是江宁娘多年没有见过的，那种强硬，并不只是平和她吵架的时候有的“脾气”，而是真正的杀伐果断，是为处世磨炼出来的东西。

江宁娘忽然便觉得，也许自己这么多年下来真的是幸运的。红杏出墙，还生下了并非丈夫亲生的儿子，可丈夫对待自己，还是诸多忍让。

是她心不足。

她随着年纪增长，越发笃信佛理，佛家所说因果回，叫她很多时候都不能不反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