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的。”

沈瑞哂然一笑，倒是自己拘泥，能派王守仁出来为钦差，就说明寿哥是能说得算的，并不像影视剧作品中那些未亲政的小皇帝一样没有话语权，事事受制于阁臣。

王守仁却又道：“不过到底是大婚之后，要比现下自在许多。只不知这选婚会几时有个结果。”

沈瑞闻言叹了气，可见寿哥虽能说得算，但在古眼里，大婚之后才算成，许多事才能他自己做主。

那，会不会有不想他这么快做主？

且选婚之时不知道多少势力手，各怀鬼胎，这件事最终走向如何还不知道。

说到皇帝大婚，沈瑞是实在想不起正德的皇后是谁。他所能想到的都是游龙戏凤李凤姐那些野史八卦，好像刘良也是很后来正德去了大同以后的事，那之前呢？好像，正德朝非常嚣张的外戚只有太后娘家张家，并没有皇后娘家半点儿影子。

他这边兀自胡思想着，而沈理那边闻言也是叹气，哪朝哪代的选后选妃不是搅起一番风波，本来新皇登基，新旧臣子就会有一番角力，再赶上选后，这京中局势只会更。

八月初七。

猴冲虎，煞南方。

宜安葬、祭祀；忌安床，嫁娶。

沈玲在这一天出殡。

虽然沈玲没有记回族谱，但是族中缘委实不错，且这次的冤案合族皆知，又有那天族会上，族看尽三房亲淡漠，许多都是对沈玲报以怜悯同的。因此前来送殡的族极多。

沈珺勉强能下地，也叫扶着来，与沈琦一起哭送这位同受牢狱之苦的兄弟。

但见一片银山银海，白茫茫铺满整条街。

街面上路见了，听闻是通倭案里被酷刑死的士子，再看走在队伍最前的年轻形容枯槁，怀里还抱着的幼童懵懂无邪，都是叹息不已，道一句造孽。

松江各大姓家也纷纷设了路祭，这场葬礼场面颇大，不比沈氏族中嫡支子弟葬礼逊色。

虽然说好了葬礼诸事都是沈全、沈瑞打理，沈洲却仍不辞辛苦，事事亲自过问，最终见到这样场面，沈洲总算是略有宽慰。

到了风水道所算沈玲火葬之地，薪柴已是提前堆好，棺椁置于其上，淋了菜油，沈全本要上前点火，却被何氏拦下。

何氏双目红肿，脸上却没有一点泪痕，好像这一生的眼泪都流尽，再淌不下一滴。嗓子也是哑得几乎说不出话，却固执的示意，她来。

而接过火把，何氏没有丝毫犹豫，甩手就丢将出去。

呼的一声，火光冲天而起。

江南的八月，虽已立秋，仍毒得很，火堆又掀起热，让靠近不得，族中帮忙的子弟负责将金山银山纸牛纸马一一投火堆，也得是站得远远的用锄推过去，怕近些就燎到自己。

只有何氏，站在离火堆很近的地方，如木雕石像一样一动不动。

汗水已经打湿了她的发，顺着消瘦的脸庞流淌而下，她却浑然未觉般，只站在原地，死死盯着火光。

火葬原就没什么先例，也就没什么规矩讲究，火焚尸骨的时间也颇长，并不需要送葬的族一起等待。

且天气酷热，许多体弱年迈的族也都受不住，这边沈瑞沈全沈涟等便开始送族离开。也有不肯走的，便被让到空地上一早搭好的凉棚里。

涟四太太早早把小楠哥抱进了凉棚，又和几个眷番去叫何氏，何氏却始终不肯动。

沈洲这一趟下来也是有些体力不支，进了凉棚喝了两盏茶，稳了稳心，见火堆前的何氏仍直挺挺的在那里站着，生怕她中暑出事，无奈只得亲自过去。

听得是沈洲相劝的声音，何氏垂了眼睑，忽然开，问道：“侄媳有一件事，一直想替相公问一声二伯。相公一直儒慕二伯，二伯不当不知。二伯不选相公为嗣，究竟是他差在何处？侄媳多嘴，还想二伯告知，让相公做个明白鬼罢……”

何氏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如老鸹一样难听，漠然又带着寒意，却直击沈洲心底。那些愧疚、懊悔、恐惧一时间翻涌上来，比这热还灼，让他几乎站立不住，不由踉跄一步。

沈瑞一直注意着这边，生怕酷暑之中有昏倒，见沈洲身子一晃，吓出他一身冷汗，连忙小跑赶过去，扶住沈洲。

沈洲竟也像有些魔怔，拄着沈瑞的手，却似身边无，并不瞧他，直勾勾盯着火堆，半晌仿佛梦呓一般道：“我……怎么会不想过继玲哥儿……是我害了玲哥儿啊。我当年背义忘恩，老天罚我啊……我的珞哥儿，我的珏哥儿，都十五六了，却偏偏殇了……玲哥儿成丁，可我起了过继他的念，没到半年他就横死……是我累了他们啊……”

沈瑞听了有些愣怔，知道沈洲这是糊涂，慌不迭推他一把，生怕他痰迷了心窍。

沈洲被这一推，才扭过来，眼睛虽瞧着沈瑞，又像在透过沈瑞看着虚无，声音更是飘忽：“瑞哥儿，不要兼祧，我是不祥之……我不能过继小楠哥，我是不祥之……我不孝不义，不配有子孙送终。我不能过继，不能过继，不能害了你们……”

沈瑞心底五味陈杂，原来，沈洲竟是这样想的。他便是穿越了，也是不大信鬼之事，心知虽则这三都是横祸，却也是祸，纯属巧合而已。但沈洲这样……未尝不是心里愧疚，自迷心窍吧……

光昭昭，烈焰熊熊，沈瑞仰望苍穹，微微叹息，天不报应报应，皆是心魔。

那边何氏却是完全不同的反应。

在沈洲说出内心真实想法的那一刻，何氏猛地阖上眼，扑通一声跪在燃烧的棺椁前，伏地痛哭。

眼泪很快涸，嗓子再发不出一点声音，她却在心里一遍遍疯狂的对沈玲说：“二哥，你听……二伯没有弃你而去！”

“你的那些辛苦他都知道！他是认定你的，肯过继你的！”

“他没有舍弃你，舍弃小楠哥，他是要护着小楠哥啊！”

“二哥，你，安心的去吧……”

一场葬礼之后，沈洲和何氏都病了一场，好在有张太医在，开了方子，两也很快好转。

这场病又将行程拖了几，虽然八月十五在即，但亲都在远方，沈理沈瑞也没有留下来过节的意思。且沈理请假一月，已是到期，该当启程。

好在启程前还有一个好消息，王守仁那边派五砚悄悄来给沈瑞传话，太湖之事已经准，南京正筹备中。

沈瑞与沈理说了，两都是一振，一扫累霾。

订好了启程那，却是沈理、沈瑞并何氏母子回京，而沈洲则带着沈渔一家、沈琛一家回南京。

这两家听说能跟着沈洲做事，都是欢天喜地应了。沈渔、沈琛都是于庶务，为又颇为淳朴，沈洲也十分满意。

码上，双方分别上路，族中也不少来相送，大家依依惜别一番。

沈洲叮嘱完沈瑞几句，抬看见被何氏抱在怀里的小楠哥，眼里不自觉就流露出喜与不舍。

那说完那些话后，沈洲浑浑噩噩几乎昏厥，被沈瑞拖回凉棚，强灌了一盏茶，才缓过来，回去便病了。此后怕过了病气给小楠哥，再也不曾见过，而今一别不知几年能再见，自是万般不舍。

何氏听了那一番话，又想了这几，已是释怀，见状抱着小楠哥与沈洲行礼，道了句：“二伯保重。”

沈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