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锡桐再次抿紧了唇，却不敢去看杨恬，只垂下去，低声道：“是我……唐突了。”

杨恬一时脑子里纷纷想了许多，她对吴锡桐的同是真的，但这样的场合下，不想惹麻烦也是真的。

不过她想了想还是道：“一同回去，你便在我们这边寻个席位坐下就是，也不必说是跟着谁的，她们总不会撵了你去。若是张家问起……”

吴锡桐听闻她开便骤然抬起，听罢更是目露感激，连忙接道：“杨姑娘放心，我自有说辞，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三说定，便叫进来丫鬟整理了衣襟，一并出了院子，往流觞亭回去。

赵彤悄然叫了小丫鬟过来，吩咐了几句，让她快快去寻蔡淼，将方才的事一五一十代了，尤其让蔡淼注意去寻一下张玉娴。

不想三没走多远，那边小路上匆匆忙忙过来一主二仆三名子，那为首的，不是她们刚刚说完的张玉娴又是谁。

张玉娴本半掩面匆匆而走，十分焦急的样子，还是两个丫鬟眼尖，瞧见这边有，悄悄拽了拽主子。

张玉娴还不明所以，有些恼怒的斥了一声，得了丫鬟怯怯的回禀“姑娘，那边有”，她才定睛往这边一瞧，登时便愣在当场。

这边三个也不由一怔，但见张玉娴一双眼睛红肿，好似哭过，而衣裙下摆竟是湿了一片，好不狼狈。

张玉娴这般样子叫她们看去了，当下又羞又气又怒又恨，想大骂，可一时又不知道骂些什么，直恨不得冲过去把几眼珠子挖出来才好。

这边还是赵彤反应迅速，略冲张玉娴点了点，皮笑不笑道：“张姑娘来更衣呀，我们这就回去了，你请便。”说着一扽杨恬衣袖，两便不动声色往前走。

吴锡桐迅速扫了张玉娴一眼，却没有上前的意思，中只道：“娴姑娘慢梳妆，方才婷姑娘寻你来着，我这就去告诉她一声。”说着脚下生风，随两去了。

张玉娴气得鼓鼓的，却是半点儿气也撒不出来，那边院落里伺候的下仆已迎了上来，殷勤陪笑，张玉娴心下发狠，死死盯了三背影一眼，一跺脚进了院子。

赵彤杨恬三回了流觞亭，蔡淼已得了信，脸色郁的迎上她们，并不席，而是拉了她们往一边没的小桥上说话。

吴锡桐自不肯自己席，那样不坐张家又能坐哪里，只好硬着皮跟在赵彤杨恬身后。

蔡淼面色不善斜了吴锡桐一眼，吴锡桐立刻乖觉的放慢脚步落后几步，蔡淼见她识趣，这才面色缓了缓，伸手拉过赵彤杨恬，几个小脑袋凑在一处，她才低声道：“真是小觑了张玉娴，她竟有本事到了贵跟前。”

赵彤心里早有了猜测，低声回道：“不是荣吧？是不是寿……？”

蔡淼嘴角轻撇道：“她哪里能看上荣。是寿。她，哼，想着处处学她姑母呢，她也要有那个命才行。”

杨恬只觉得不可思议，这可是大长公主的府邸，男宾隔得颇远，且还是对张家严防死守，竟还能让张玉娴溜到寿哥面前去？！

不过转而想起先前蔡淼两说，张家子弟也来赴宴，恐是要在寿哥面前伺候，传递一二消息想必也不是太难的事。

思想间，那边赵彤已经低声把遇到张玉娴的事告诉了蔡淼，又重点形容了一番张玉娴的狼狈。

蔡淼强忍着没大笑出声，“啧啧，想是碰着铁板了！哎，真想立刻抓个来问问，到底是怎么了……”

*

却说张玉娴自从进了这泽园便心不在焉，她已央磨好了两个哥哥，将皇帝表哥的行踪悄悄报给她。

她自然不会说自己的心思，只抬出寿宁侯夫来，说是母亲吩咐，要让几个准备送进宫的亲戚姑娘得见天颜才好谋划其他。

这也确实是这次张家的打算。

本来是想送进太后宫里，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奈何皇上去太后宫里次数委实太少，便是请安也就略坐坐即出来，还没有去太皇太后宫里次数多。

而宫里也有宫里的规矩，太后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放姑娘家出来见皇上，更不好安排她们端汤送水，导致见面机会十分有限。

这次张家也是想着更多接触皇上才好，必要时，还有旁的手段。且张家素来目中无，便是在大长公主的地方又怎样，是皇上瞧上哪家子了，大长公主也不好说什么不是。

张家兄弟那边已买通了两个蔡家男仆，靠他们的媳往流觞亭张玉娴这边递消息。

席间，张玉娴接着信儿，立刻就动身要过去。而那边仆又无意中说了一句荣王殿下在哪里哪里，张玉娴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这些张家备的姑娘当然个顶个的漂亮，也都惹张玉娴生厌——想到她们中的一个或者几个将伺候皇帝表哥，她就恨不得去抓花了她们的脸。

张玉娴自己不好做得过分，便没事儿就挑唆张玉婷以及更小的几个堂妹对她们打骂，以解心恨意。

而其中吴锡桐是诸中翘楚，自然也最招张玉娴恨。

这会儿，张玉娴便特地叫了吴锡桐跟着出来，想把她扔到荣王面前，这样的绝色，荣王岂会不动心，若是荣王要了她去，那便没可能伺候皇帝表哥了。

吴锡桐确实如她与赵彤所说，她家是寿宁侯夫家远房旁支，也没借过张家什么力。

父亲只是个秀才，在县城坐馆，多少也小有名气，家里还算宽裕，她本也是在议亲的了，不知怎的，她貌美又知书达理的名声就传去了张家。

张家突然来点名要，吴家这样门户岂敢硬顶，只得吹了那边亲事，将儿送进寿宁侯府。

吴锡桐自小跟着父亲读书，但到底只是个秀才家的姑娘，所见有限，要说眼界多开阔是没有的，但是总比旁更懂事些。

张家打着选妃的主意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在寿哥还在东宫时就谋划了，吴锡桐也进寿宁侯府几年，耳目渲染，已是颇为机敏练，而后送进宫里住了几个月，更是比从前更通透了几分。

今张玉娴执意要她一个陪着，她心里就猜出不好。

张玉娴丢她在那边，又恐吓她不许走，片刻回来接她，若不见她就罚她顶着盆在外面跪一个时辰云云，又留下个丫鬟看着她。

吴锡桐作出唯唯诺诺应承的样子，掉过三言两句就骗走了丫鬟，偷偷溜了。

而张玉娴则是直奔寿哥休息的水榭去了。

*

寿哥今玩得颇为尽兴，坐船赏玩一番，又在曲水流觞边与投壶、对对子，不少根本不知道他身份，只道他是张会的表亲，也没有让他的意思，彼此玩得都很开，正中寿哥下怀。

他虽输了好几场，喝了不少酒，可兴致一直极高。

张会、蔡谅等以及一直跟着寿哥的刘忠却不敢大意，怕他喝多了，便半拉半劝的将他带去一处僻静背风的水榭，既让他能赏景，又能歇息。

张家兄弟自然也殷勤跟着，张会蔡谅都是场面上，不喜也不会撵就是了。待张家兄弟得了回禀的消息，知道妹子带了往这边来了，又绞尽脑汁想法子支走张会蔡谅等。

今天张家周家带了恁多姑娘过来，张家、周家子弟有一个劲儿的往寿哥身边凑，寿哥乃至张会、蔡谅等哪个不是心里明镜儿似的。

寿哥倒是来了兴趣，想看看张家到底还能使出什么手段来，便悄悄告诉了张会，让他静观